幾日後。
江婉瑩一襲雪緞寝衣,半靠在床榻上。當真是病去如抽絲,她的面色灰白,時不時難受地咳上幾聲。
“瑩姐姐,藥好了。”汪甯搶過侍女端來的湯藥,徑直推門而入。
江婉瑩撐起身子,披散的長發随着細弱的腰肢微微擺動。那張蒼白如白玉的面頰上,擠出笑容謝道:“有勞汪公子了。”
汪甯這些日子,并未回府上去。思來想去,打算待陛下回京了。他再回國舅府,到時不光有太後,更有陛下為他撐腰。也不怕,父親過分責罰。
元家放出江婉瑩的死訊,滿城傳得沸沸揚揚。
不知情的百姓,以為當真鬧起了時疫。鬧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非必要閉門而不出。
元家趁此大張旗鼓,為江婉瑩辦了喪禮。反正也無人敢來祭拜,昨日已下葬入土。
江婉瑩尚在病中,汪甯自然不敢如實告知。幸而這府裡的仆人,都是精挑細選過的。況且并不知江婉瑩的真實身份,即便有耳聞,亦不敢輕易在其面前議論。
汪甯吹拂一勺湯藥,喂到江婉瑩嘴邊,問道:“今日感覺如何?”
江婉瑩慢慢咽下湯藥,故作輕松回道:“好多了。”
汪甯颔首,繼續耐心一勺一勺喂藥。
房外傳來叩門聲,一名禁衛畢恭畢敬禀報:“汪指揮,人接到了。”
禁衛身後跟着的人,正是何婆婆。
她氣色紅潤,一身棗色錦緞的齊腰襦裙。這一路被幾個禁衛當做主子一般伺候,吃穿用度皆是上好的。
汪甯挑眉得意笑道:“瑩姐姐,何婆婆來了。”
江婉瑩微蹙的眉宇舒展,發自内心的舒眉展眼,歡喜道:“快,讓我祖母進來。”
汪甯起身去開房門。
何婆婆以為這是汪甯府上,對其恭恭敬敬屈膝拜道:“老身,見過汪公子。”
汪甯嬉皮笑臉:“何婆婆,不必拘謹,快進去看看江姑娘吧。”而後識趣退到房外,健步如飛離開。
何婆婆這才放心入房,心急奔到床前。上下打量一圈江婉瑩,含淚心疼道:“瑩兒,你消瘦了不少。”
江婉瑩不在意自己,反倒關切道:“祖母,你的傷如何了?”
何婆婆握住江婉瑩的手,慈愛笑道: “皮肉傷,早就不礙事了。”
言畢,何婆婆神秘兮兮往房外張望兩眼。似乎是防着門口的兩個侍女,壓低聲色道:“這個汪甯對你十分上心啊!”
在何婆婆眼裡,汪甯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江婉瑩深知何婆婆是關心自己,也未覺得難為情,搖頭勸道:“祖母,汪甯可是國舅府的公子,他姑母可是當今太後。如此尊貴的身份,豈是我這種人能配得上的。”
何婆婆不死心道:“你這孩子就是顧慮太多,先是景公子,如今又是汪甯。一個人哪有那麼多的好運,次次能遇上這種身份的人家。你呀,還是别固執,好生考慮一番。祖母大不了回林州城去,可你呢?如花似玉的年紀,真要跟着祖母回林州那個小地方,吃苦不成?”
江婉瑩蓦地想起蕭景飏,她對汪甯毫無心動。若真要選,還不如挑個自己喜歡的。隻是一想到景公子有四個夫人,心中就打退堂鼓。
陡地思及離别那日,唇瓣上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炙熱的溫度。更想起他那句,不知是不是醉酒戲言的“我要你以身相許”。難以自已地面紅耳赤,氣息跟着發促,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何婆婆手忙腳亂為她拍背,自責道:“你身子還未好,先不要想這些。快躺下,歇着吧!”
江婉瑩臉紅心跳,順勢而為躺下來閉上眼睛。可一閉眼,莫名其妙的腦中全是蕭景飏衣衫半解的模樣。
官道上,一群鐵騎縱馬疾馳,一輛馬車緊随其後。
馬車内,俞百川陪着蕭景飏說話解悶。
俞百川滿臉期盼道:“陛下,明日便能到京城地界了。”
離家許久,俞百川思念家人,自然是歸心似箭。
蕭景飏依舊蒙着眼紗,慵懶靠着馬車壁,随意嗯了一聲作答。
俞百川喋喋不休道:“陛下是直接回宮呢,還是先去京中的私宅,探望一下江姑娘?”
蕭景飏鎖了眉頭,側了側身子,不耐煩道:“自然是先回宮。”
俞百川怯怯哦了一聲,心裡嘀咕:“不愧是陛下,這麼快便放下了兒女私情。”
蕭景飏亦是這般想法,一個女子而已。三番五次拒絕于他,早該放下了。
事實是蕭景飏越想越煩,挫敗感極甚。總覺自己被江婉瑩戲耍于股掌之間。
想到此處,他揮拳打在車廂壁上。
俞百川一驚一乍道:“陛下,怎麼了?”
蕭景飏驚覺失态,端起正經道:“隻是想到了朝中之事。”
有關朝政,俞百川不敢輕易置喙,乖巧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