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岚想起小九告訴她，貯存部監守自盜，使得一批停留者的肉/體流向了黑市進行器官交易。

“我原本以為留在虛拟世界裡，能夠逃避現實生活中繁重的負擔，逃避沒有盡頭的手術，逃避難纏的醫鬧，真正自由地生活。結果并不是這樣！”沈予安一直淡淡的語調漸漸急促起來。

“停留者所在的世界，甚至比現實世界更加令人難以忍受。那裡就像是末世，天氣時而酷熱時而驟冷。資源有限，大家不得不為了争奪資源奮力拼搶。死又死不掉，你知道的，精神體是不會在虛拟世界裡被殺死的。所以哪怕前一天，你被同夥背叛殺害，甚至感覺到他啃咬你骨肉的痛感，第二天，你仍舊能夠在新的軀殼裡醒來。周而複始，沒有盡頭……”

沈予安身體上的顫抖随着她的講述逐漸劇烈，說到最後，她抱着頭，無聲地痛哭起來。

“怎麼會這樣……”夏岚感動胸口陣陣發涼。

“這一切都是騙局！我想離開那裡，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但是當初的協議上是約定了到期時間的，根本無法提前離開。但是有一天，我接到了一條通知，說如果我願意在這個劇本裡配合演一出戲，引你發現那個密室，我就可以提前離開。”沈予安垂在身側的手攥了起來，像是抓住了某種希望。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引我們過去的。”夏岚強忍着眩暈問道，“那你現在為什麼要向我坦白這些？”

沈予安苦笑了一聲：“因為如你所見，我現在還在這裡，我沒能提前離開……我好怕，說不定下一秒我就要被扔回那個停留者的世界……我已經不再信任良夜了。所以我剛才看到你來調查這件事，就決定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沈予安擡起頭，看向夏岚蒼白的臉：“與其他參演者不一樣，你很聰明，也很敏銳。而且，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系統警竟然肯協助你。”

“你希望我做什麼？把你帶走嗎？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厲害。”夏岚看了一眼胸口還在滲血的刀口，“不然也不會被你刺傷成這樣。”

沈予安盯着她看了幾秒，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是故意讓我得逞的，你進電梯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被我刺一刀的準備了吧。”

她說的沒錯。

夏岚早就注意到她趁着放水果的功夫把水果刀偷偷藏在了袖子裡。

要想問出真相，總得先逼停直播。不管沈予安的精神體是不是小孩兒，她對着這麼小小的一隻總歸是下不去手的，幹脆由着她刺向自己。

隻是沈予安對着她舉刀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想擋，雖然及時收了回來，還是被她看出來了。

“良夜不斷收容停留者，卻利用協議的漏洞，折磨我們的精神體。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如果他們不是變态，那麼背後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夏岚感覺身上很冷，冷得她忍不住打起冷顫：“有陰謀又怎麼樣？我為什麼要幫你？”

她費力調整已經出現重影的視野，去觀察沈予安的表情。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特警，那就說明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若良夜真的如她所說毫無底線，那警隊可能都會有危險！

“因為現在我們的目标一緻：他們大費周章修改劇本設定來針對你，可以肯定你已經被盯上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現在把我知道一切都告訴你了，不幫我的話，你也隻能是死路一條。”沈予安話說得決絕，但眼神裡的不安出賣了她内心的緊張。

如果良夜查明了她的特警身份，八成會透露給沈予安，讓她在與她接觸的時候，提前有所準備。現在看來，沈予安并不知道她的特警身份，警隊至少是安全的。

夏岚松了口氣：“好，我幫你。但小九不一定會與我協作的，他是良夜的人。”

她這麼說，并不是不信小九，其實是對沈予安還不盡信。

萬一良夜發現小九私自為了參演者修改劇情，想要試探他呢？她不能讓他陷入危險之中。

沈予安勾唇笑道：“他會的。是不是良夜的人不重要，我确定他是你的人，這就足夠了。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注意過他看向你的眼神……”

夏岚隻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困。

沈予安的聲音好像離她越來越遠。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她身形搖晃一下，隐約聽到電梯外急促的腳步聲。

“夏岚！夏岚……”是秦墨的聲音。

腳步聲在電梯外停住，接着是試圖徒手扒開電梯門的聲音。

“要不是愛昏了頭，怎麼會傻到徒手開正常工作的電梯呢。”沈予安哼笑一聲，擡手按下電梯的開門鍵。

夏岚再站不住，向地面倒去。

在眼皮合上前，她看見電梯門緩緩打開，秦墨沖進來将她抱起。

他眼眶猩紅，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着什麼，但她什麼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