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從一開始，良夜就已經計劃好讓她發現溫司航一直隐藏的過去。

所以他把地下室挪到了這裡，讓夏岚在搜查院長室的時候失敗，卻又特意讓她發現方梓天這條線索。又引她跟着方梓天發現這裡。

就連這個地下室，也都是設置好的。良夜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間屋子會在直播劇中亮相——所以這裡沒有任何與負情緒能量相關的線索，“院長”虐童的手段隻是暴力毆打，卻沒有恐吓威脅。

他真是個合格的奸商，最大限度的榨取利益，同時把自己擇得幹淨。

腦内屏上彈出是否結束直播的選項。

“保重。”溫司航臉上恢複了慣常溫柔的笑。

“不。我幫你把劇情任務走完，咱們一起離開。”他似乎在告别，這讓夏岚不由心慌，“你的任務是重現當時的事對吧。你當時給我一封信讓我帶着去報警……”

她話沒說完，溫司航在自己的腦内屏裡點下了結束直播的按鈕。

周圍的一切還是褪色，她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到。

直到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徹底淡成一抹白，她感到刺骨的冷意。

“夏岚夏岚。”耳邊是金心源急切的聲音。

她慢慢睜開眼，與低溫倉透明倉蓋上自己的倒影對視。

金心源和其他兩名負責守在她身邊的同事快速将她按頭上的線路拆掉，将她從低溫倉中扶起來。

“夏隊，夏岚已經蘇醒，現已脫離危險，可以開始行動。”金心源通過無線電通信器與夏隊聯絡。

“等一下。夏隊在哪？”夏岚問。

金心源被她少見的急促語氣鎮住，脫口道：“在五樓，腦機室。”

夏岚奪過他手裡的無線電，不再給自己沉睡了六天的軀體留恢複的時間，站起來身形搖晃地沖出房間。

“夏隊，等一下。”她沖進電梯，“我有辦法救溫司航出來。”

“夏岚，你這樣會有危險的。他一再強調，隻要你脫離系統，就要立刻摧毀腦機。我相信他的判斷。”夏隊的聲音低沉，看得出她也沒有想到溫司航會被留在裡面。

但作為警隊長，她要為大多數人的生命安全負責，在前行過程中，難免會遇上犧牲，雖然很難，但她并不想讓溫司航所做的努力白費。

“不，恰恰相反。如果溫司航精神體被它吸收，他的遺憾悔恨都會成為他的能量與養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它的目的——利用這些養料，積累能量，轉移到新的宿主身上。所以它才會費盡心思安排我發現真相。”

說話間，電梯停在五樓，她走出電梯，舉着無線電的手垂下，她徑直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堅定：“我已經丢下過他一次，這次我不會再選擇忘掉他。”

腦機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夏岚走進其中。

大屏上閃爍出一張巨大的怪異的臉：“我沒想到，你也會來找我？想救溫司航？”

“不，我是來救你的。”夏岚道，“這裡已經被警隊包圍了，是我讓他們暫時停下了對你的攻擊。”

“你的條件？”

“帶我去找溫司航的精神體。”夏岚聲音冷靜，幾乎聽不出情緒波動。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知道你不會拒絕。”夏岚揚了揚下巴。

的确，見到夏岚重回險境，溫司航的心情波動是它想要的；夏岚記起險象環生的過去的痛苦心境，也是它想要的。

原本還覺得目前收集到的負情緒能量不一定能抵禦警隊的攻擊，如果再加上夏岚，那基本上就有了九成勝算，趁亂遷移到新的宿主身上也變得更加方便。

“低溫倉在後面，請便。”腦機回複。

她向屏幕旁的通道沖去。

屏幕後面錯綜複雜的線路一側，放置着一個低溫倉，裡面躺着一個滿臉褶皺的矮小老頭。

溫司航帶着收集器頭盔，斜斜倚在低溫倉旁邊的牆上。

這是時隔十多年，夏岚頭一回在現實中看到他。

身修腿長，五官優越，正是第一場直播裡顧昱珩的模樣。

隻是此時他閉着眼睛，看不到藍色的眸子。

夏岚想象這雙眼睛睜開時看向她的溫柔眼神，俯身在他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然後她毅然打開低溫倉的蓋子，将線路強行剝脫下來。

把老頭放回輪椅，她最後看一眼牆邊的溫司航，躺進低溫倉。

與以往一樣，精神體被抽離的那一刻，眼前是一片白色。

然而不同的是，這次眼前的白色始終沒有褪去。

在一片混沌之中，夏岚看到了被濃重的灰色的霧霭包圍着的溫司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