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禹把餐盒放在俞鳴章面前的小桌子上，拆開一看——是雞湯。

龍禹心裡呵呵一聲。

今天阿姨送的飯好巧不巧又是雞湯，還有一個時蔬，龍禹本來飯量就差，昨天才吃過這玩意兒，而且剛剛其實有點熱到，實在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你吃吧。”他把一盒飯拆開放到俞鳴章面前，自己坐回櫃台後看手機。

偶一擡眼，飯桌前的俞鳴章還是一動不動。

龍禹：“怎麼不吃？”

俞鳴章頓了很久，才問道：“你不吃嗎？”

龍禹愣了一會兒，才坐到桌前，端起飯盒，“吃，趕快吃。”

飯後，龍禹繼續在人體工學椅上躺着睡覺，俞鳴章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龍禹沒問他要不要回去，他能想到俞鳴章生活的環境，從一個富養的環境中被送到了棚戶區裡沒有空調的房間，那裡潮濕黑暗又炎熱，家裡隻有一個相處不超過兩個月的外婆。

這種情況，換誰都不好受。

小孩不願意回去就不回去吧。

飯後的困倦感襲來，室内的空氣舒适涼爽，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不知不覺就打起了盹兒。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龍禹把墊着睡覺的小說收到抽屜，一個懶腰還沒伸完，見對面的小孩兒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龍禹面不改色地繼續剛才的動作，“睡醒了？”

俞鳴章點點頭，便不說話也不動了。

龍禹問他，“要回去嗎？不回去就跟吳老師打個電話。”

俞鳴章搖搖頭。

龍禹一時不知道小孩是不想回去還是不想打電話。

龍禹便自行撥打了電話，随後問：“想喝汽水嗎？昨天那種。”

俞鳴章看了會兒他的手機，又搖搖頭，指着書包，“還沒喝。”

龍禹想起那瓶已經被捂出體溫的汽水，問：“怎麼不喝？不喜歡這個味道？”

俞鳴章搖搖頭，“喝不到。”

龍禹收起手機，又撲哧一聲笑出來，讓他把瓶子拿出來。

等從小孩兒手裡接過瓶子，龍禹便撕開開瓶器，墊在最上方，“這個叫彈珠汽水，得先這樣開，我給你演示一遍啊。”

他的手掌使勁一拍，彈珠便下移，氣泡混着荔枝的味道飄上來，将他泛紅得掌心沾濕了，龍禹甩了甩水珠，接着說：“這個喝法也有技巧的，不能一股腦地對着瓶口吹，稍微傾斜一點角度就行。”

他舉着瓶子，“你過來試試。”

俞鳴章看了看他的眼睛，又小心地伸出頭，嘴巴湊上瓶口，龍禹看着玻璃珠，調整着角度給他扶瓶子。

小孩小小地吞咽了一口，仰頭離開瓶子，龍禹把瓶子立正，問他：“喝到了嗎？”

俞鳴章點頭。

“好喝嗎？”

俞鳴章又點點頭，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小孩一臉還是髒兮兮的，這麼笑起來就像一隻軟糯的花貓。

“還喝嗎？”龍禹又給他扶着瓶子。

俞鳴章湊近了些，髒手先在瓶口抹了把，又前湊了些，整個嘴唇含住了瓶口，又喝了口汽水。

龍禹“诶”了聲，去貨架上給他拿了包酒精濕巾，“把手和臉擦幹淨。”

小孩扯出一張濕巾擦完手又擦臉，龍禹一直盯着他的動作，笑着說：“你這麼好養的小孩，我爸媽一定很喜歡，不然下次你再碰到鐵蛋就跟他說你過繼給我們家當老二了，現在有龍禹哥哥罩着你。”

小孩頓住了，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龍禹，濕漉漉的眼神讓龍禹都愣了一下，自覺反思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傷小孩心的話。

“怎麼了？”他溫聲問。

俞鳴章低頭看了會兒鞋，又擡頭看龍禹，眼裡倒映着碎光，他的聲音很小，“哥哥，我沒有殺過人。”

龍禹一愣，才笑着說：“什麼殺人啊？鐵蛋兒胡說八道呢，沒人相信他。”

俞鳴章又說：“是他想先拿刀紮我媽媽，我想搶他的刀，不是故意把他推下樓的。”

龍禹沉默了一會兒，“那都是大人的事，你這麼小一點别瞎摻和了。”

他又想起了俞鳴章包裡那把刀，說：“你那刀拿回家放好，開了學可不興帶到教室啊。”

俞鳴章很聽話地點頭，實在溫順得過分。

那邊俞鳴章按照龍禹的指導，捧着玻璃瓶在一口一口地喝汽水，龍禹坐在櫃台後，舉着書，卻一點也看不進去。

他腦子裡還在想小孩剛剛的話，感覺自己都替這幫成年人頭疼。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傍晚。

龍禹在超市裡便聽到外面的說話聲，知道是龍健跟于霞回來了，他看了眼小孩說：“等着，待會兒就在這兒吃晚飯。”

說完便出了超市，慢慢走到院子裡的花架下，倚着花架的木欄杆等人。

黑色奧迪就停在他的身前，于霞從副駕下來，“兒子今天有進步，知道多走幾步來迎接我們。”

龍禹等龍健也從車上下來，笑着說：“爸，媽，我給你們找了個小兒子。”

于霞狐疑道：“什麼小兒子呀？”

龍禹偏頭指了指超市，“在裡面呢。”

三個人往超市裡走去，一進門，坐在小桌子前的俞鳴章和他的大書包都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