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幾團小小的,粉紅的的東西,把一個曾經極度自信的人變成這樣嗎?吳餘妍一輩子都在仰仗着她的自律和學識維持體面,可是卻被這幾團小小的東西變成了衣着淩亂,随地吐痰的人。
龍禹見他發呆,也湊過來看,問:“在看什麼?”
俞鳴章指了指圖片,“這個粉紅色的。”
龍禹說:“不是粉紅的,應該是染成粉紅色的。”
俞鳴章心裡又覺得滑稽了幾分:好吧,這些東西居然連顔色也沒有。
他把報告單收進床頭櫃的抽屜裡,又聽龍禹自言自語道:“唐醫生真是個令人如沐春風的醫生。”
俞鳴章也覺得是的。
但是——病人家屬沒來他要管,病人康複他要操心,要管那麼多個病人,要上門診,還要抽空挨主任的罵,俞鳴章覺得唐醫生要把自己累死,他問龍禹:“哥你之前不是還想當醫生嗎?”
龍禹坐端了身體,疑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
說完,他立即就想起來以前的确很向往這個職業來着,但也許是剛萌芽就立即被壓制住了,快得他都忘記自己曾經跟别人說過了,“害,那個就是口嗨。”
現在的他很理智,“當醫生哪是我能幹的事啊?你不覺得唐醫生那樣的顔霸都有點累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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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他們領完藥,帶着幾套康複操視頻又坐上高鐵回到家。
龍禹跟父母報告了老人家的情況,龍健說幫他們問吳绮娜的情況,之前一直是吳绮娜主動聯系他們,這會兒人家換号了,居然沒一個人知道。
龍禹甚至白天直接泡在俞鳴章的小桌子上,看書玩手機,看俞鳴章闆着臉跟吳老師喂藥;在俞鳴章忙不過來時才會去搭把手;晚上回去都不用再吃褪黑素,累得提前睡着了。
可就堅持了幾天,兩人發現照顧一個病人不是那麼簡單的,即使再有決心,但龍禹隻是個從小沒受過苦的心髒病患者,俞鳴章則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每天要按着遺囑管着吳餘妍按時吃藥,要監督她做康複訓練,要時刻盯着她防備她走丢,還要承受她時不時性情大變,做出傷人自傷的行為,真的很困難。
兩個小孩兒累的心力交瘁,這還隻是現在,不到兩個月後,龍禹就要去鄰市上大學,俞鳴章則要進入初中學習,誰還有時間照顧一個病人。
而且他們這趟進醫院花了兩萬多塊錢,都是龍禹付的,不管是龍禹還是龍禹家裡都不缺這點錢,他也不會來管俞鳴章要,但是于情于理,都不應該讓人墊着。
這天晚上,三個人吃完飯,吳餘妍坐在客廳的小破沙發上看電視,龍禹和俞鳴章則在旁邊的小房間玩手機,房間的門開着,得随時分一點注意力給她。
俞鳴章坐在書桌前的小方凳上劃着手機,突然說:“哥,我覺得我還是應該找一下我媽。”
龍禹躺在鋪着花格子床單的小床上,把滿屏都是養老院信息的手機按在胸口上,靜靜地聽他說。
“畢竟是她媽,她有贍養老人的義務。”俞鳴章看着陳列架上的幾個汽水瓶,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說實話我是不想去找她,但是如果一直逃避,我們倆的生活都會被打亂。”
這其實是最好的辦法,龍禹之前也是因為不想他糾結才不提的。
有了這個想法,吳老師又該放在哪兒照顧呢?最後是鐵蛋母子出來幫助他們的,鐵蛋和他媽在家看着老人,老人這兩天狀态稍微好一點,那種維持體面的意識蘇醒了些,也沒太累着他們母子。
俞鳴章和龍禹又坐上高鐵往楓楊市去;俞鳴章被送走時才五歲,在家時過的又都是保姆接送的生活,他其實連小區名字都記不清,更記不清怎麼走;隻能回憶着周邊是所很好的學校,附近有什麼超市。
他每想起一個,俞鳴章就拿起手機幫他搜,最終定位到他們家裡的小區。
由于俞鳴章記不清具體的單元戶号,而且他們到達時是下午,想着兩人都在大學工作,這會兒也該下班了,于是到小區外的便利店等着,那家店剛好可以看到小區的停車場,兩人便盯梢一樣,觀察着從車裡出來的人。
直到天色黑下去,他們都沒有蹲在目标。
龍禹喝了一杯豆漿,在店裡要了兩次開水,坐在高腳凳上腰酸背痛了,俞鳴章才把他拉下來,“哥,我們直接去找物業,或者問保安,讓保安放我們進去。”
龍禹一聽問物業就有點排斥,但還是跟着去了,他們禮貌地開口:請問XXX是住在哪一戶?保安兇神惡煞讓他們趕緊走,說不可能把戶主信息告訴他們。
俞鳴章往龍禹身前一攔說:“你說的戶主是吳绮娜,也有可能是俞獻,他們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爸,他們把我丢在我外婆家,現在外婆得病了沒人管,必須要找到他們。”
保安想了一會兒,說:“你說的是那個大學教授和他的小三吧?”
俞鳴章沖到腦子的氣轟的一聲就卸下來,他感覺有人拿着大石塊壓在他的胸口,有點呼吸困難,忽地,鬓側感覺到了一點熟悉的冰涼的溫度。
龍禹用手輕輕蹭了下他的耳朵骨,小聲地說:“沒事沒事。”
又轉頭問保安:“他們住哪戶?”
“我怎麼知道?早搬走了,都一年多了。”保安說,“也沒在大學任教了,說是辭職了,誰知道是不是被學校清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