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鳴章立即關上視頻,把耳機取下來,等着她說話。
吳绮娜環視了房間一周,感慨地說:“我已經很久沒有進過這個房間了。”
龍禹說:“我有時候也沒有——”
吳绮娜低頭問:“你一直都住龍禹家裡?”
俞鳴章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也就沒說話,吳绮娜似乎也沒在等他的回答,接着說:“他們那家人就是心很軟,自己不太順利但對别人卻一向很好。”
俞鳴章仰起頭等她說。
吳绮娜又陷入了回憶,“當年龍禹生病,龍健和于霞到處借錢給兒子治病,抱着那麼小一個孩子四處跑。龍健那麼要面子的一個人,當年來我們家裡都來了三次,你外婆前前後後給了他們幾萬塊錢,基本上把那兩年的工資都給他了;但是棚戶區能借到多少錢?本來說是五歲前該做好的手術硬是拖到了六歲半。”
俞鳴章愣了愣,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的細節。
很想回到那個時候抱抱那個病怏怏的孩子。
“你外婆就是對外人都很好。”于霞的視線落在窗戶上,抱着手臂說,“其實這裡景色挺好的,剛好可以看到清江,不過以前窗戶是封起來的。”
俞鳴章:“吳老師給你封的?”
吳绮娜聽到這個稱謂愣了片刻,才說:“不是她封的,是我自己封的,從你外公去世後,她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嚴格要求别人也嚴格要求自己,我上學的時候不準穿裙子,不準留長頭發,不準照鏡子,學習成績不允許掉出年級前三;那個時候我唯一的樂趣就是從這面破窗戶裡看清江,後來升學,學習壓力越大,我可能也瘋了,幹脆把它封了。”
俞鳴章望着她,不知道說些什麼,便問道:“你來找我說什麼?”
吳绮娜挪回視線,她松開手臂,把左手撐在桌面上靠近了些,光潔的無名指上有一枚銀色的戒指,“鳴章,你想跟我回去嗎?”
俞鳴章的腦子空白了一下,又漠然開口:“不想。”
吳绮娜頓了一下,接着說:“你爸對你現在的成績也很滿意,他的意思是讓你回去,我們幫你選個好點的學校。”
俞鳴章手指一動,不小心按亮了屏幕又按熄下去,他冷笑了一聲說:“怎麼可能呢,你們說怎樣就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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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绮娜沒有多做勉強,聊完就跟一起助理走了,俞鳴章又開始兩邊跑,在店裡看書刷題,晚上躺回小房間睡覺。
他越發不敢去龍禹的房間,一個人時會夢到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龍禹光着腳,把腿架在書桌上看書;對着窗戶伸着懶腰看江景,露/出一截腰;抑或是盤着腿坐在床上,柔軟的睡褲會繃出一點小腿的形狀。
這些都是他以前經常瞧見的場景,卻在隔了幾年之後頻繁造訪他的夢境。
而龍禹那邊誤會他處于一個極度需要關愛的關鍵時期,每天給他發消息,“小鳥兒”“寶貝”“小崽”輪換着叫,搞得俞鳴章覺得自己真的需要關愛起來,也愈發地想念這人。
這天,他坐在超市的圓玻璃桌前做題。
昨晚沒怎麼睡好,腦子像個遊魂野鬼一樣找不着家。
他起身,用陶瓷廣口杯接了點超市的咖啡,又端回桌前,靠在人體工學椅上演算。
在這時,門突然打開了,地墊一感應,響起了招攬客人的聲音。
店裡有服務員,俞鳴章對誰進來不太感興趣,巋然不動做自己的事。
一雙皮膚白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了過來,動作敏捷地端走了他面前的杯子。
俞鳴章一擡眼,見龍禹正舉着杯子沖他一笑;他的劉海長了些,垂了些在眉毛上,一笑起來輕輕地動了下,他今天穿着一件柔軟又幹淨的藍色襯衫,袖口解開露出了一截手臂,骨感又白皙。
龍禹笑着跟他說話:“小鳥兒,想哥沒有?”
“哥。”俞鳴章每次見到他時,第一反應總是叫人,抑制住心裡發酸的情緒,出聲時嗓音微微變調。
龍禹端着杯子,一轉身背着他,淺淺啜了一口咖啡,喉結一滾咽下去,還發出一聲小小的喟歎,“真酸。”
“哥!”俞鳴章一推椅子站起來,低聲吼着說,“阿姨說你不能喝咖啡。”
龍禹笑着把杯子還給他,兩根手指間捏出一小段距離,說:“就這麼一小口。”
俞鳴章看了他一眼,把杯子搶過來,當着龍禹的面,仰頭把大半杯又苦又酸的咖啡一飲而盡。
一放下杯子,見龍禹上下打量着他,笑笑說:“小鳥兒,你已經比哥哥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