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内部構造一目了然,小家具、裝飾等個性化裝潢近乎于無。大型家具由于長期無人使用,皆蓋着層塑料布,顯出種沉睡般的安穩。
地面、塑料布上的積灰略厚,也大緻符合邢銳與周邊人對房屋現狀的描述,廳中可供搜查的家具亦不多,整體看來,是個藏不住什麼秘密的環境。
林叢懸着的心放下來些,暫時站定,思索接下來的路線情況。
他卻不曾想到,剛剛進門不遠,還沒有走到客廳中央,身後的元呈已經靠過來,低聲道:
“林隊……這兒有攝像頭。”
什麼?!
林叢渾身一顫,問:“哪兒?”
“沙發上,塑料布下面,有個玩具,眼睛不對。”
玩具……?
在鹿莊,在這熟悉的、他内心深處所不由得深深恐懼着的地方,當餘光瞥見沙發上那隻露出半個頭來的洋娃娃的那一瞬,他腦海中猛地閃過個色彩鮮明、沖擊感極強的畫面:
破舊的、斷了頭的玩偶,枯燥淩亂的、沾着腐爛的皮肉和毛囊的毛發,保存不當而氧化發黑的幼兒骨頭……
還有,還有那個曾經笑着安慰自己的人……
“林隊,林隊!您怎麼了——不舒服嗎?”
元呈擔憂地看着林叢忽然怔住的神情,以及迅速變得蒼白的臉,試着擡起手,輕輕放在他的肩頭,卻感受到手下的人猛地一顫,良久,才輕聲說:“我沒事,走吧,我們繼續。”
“還要繼續嗎?”元呈又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個娃娃,說:“可是……這樣一來,邢銳不是就都看到了嗎?”
林叢竭力搖搖頭,面色慘白:“本來也沒打算瞞着他的,何況,他也不會因此報警告我們私闖民宅。”
元呈奇道:“為什麼?”
林叢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背對着元呈,獨自向前走去,仿佛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别問那麼多,幹活。”
元呈一面幫着掀起塑料布,一面又偷眼看着林叢,不由自主地在崇拜地想:哇,林隊真的好厲害,什麼情緒、什麼不舒服,全能馬上處理好,像電影裡的超級英雄一樣——
一定要跟在他身後,有朝一日,他也要成為這樣強大的人!
——可是,陽光照過來的那一瞬,他好像看到林叢眼角亮得奇怪。
隻是一瞬間,下一秒,林叢擡手用手腕一蹭,那一點亮晶晶的液體便消失無蹤。
客廳、次卧、客房搜過一圈,沒見到什麼可疑的東西,倒是在每個房間都找到個藏着攝像頭的、形狀各異的玩偶,靜靜地窺視着這兩個不速之客。林叢把它們出現的地方與樣子挨個拍照,直覺告訴他,這些東西裡,藏着什麼秘密。
他知道,邢銳——那個像極了陸追、卻不是陸追的人,正靜靜看着他做這一切。
現在,隻剩書房和主卧還沒有查過。
元呈正預備幫着打開最近的、主卧的門,手都已經伸出去,忽然,林叢叫他:“元呈?”
“哎,怎麼了林隊?”
他回頭,看林叢嘴角不知何時浮現出了個耐人尋味的、頗有些瘋狂意味的微笑——有點瘆人,元呈膽戰心驚地打了個冷戰。
他說:“我們打個賭吧,賭線索在哪個房間裡,我賭書房。”
元呈一愣,下意識地問:“要是……兩個房間裡都沒有呢?”
林叢似乎早料到他要這麼問,毫不猶豫地笑道:“也算你賭赢了。”
元呈覺得不對勁——豈止是不對勁,相當不對勁啊——可不知道能說什麼,咽了口口水,順着他話說:“那我賭主卧……林隊,賭注是什麼?”
“我賭對了,你聽我講個故事。你要是賭對了,東西你定。”
沒等他答應,林叢順手敞開了主卧的門。
元呈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林叢叫他,他才想起要跟上隊長的腳步。
主卧裡沒有任何異常,甚至沒有另幾個房間中的塑料布——興許是由于床上用品早已收拾起來,這屋裡沒什麼需要防塵的東西。元呈敏銳地嗅了嗅,空氣中正彌漫着淡淡的、幾不可查的香水味。
——香水味?
元呈頓覺不對,四下看去,這屋内并無香薰之類東西,倒是有個衣櫥。
他将衣櫥門打開,裡面乍一看并無異常,是整理整齊的衣服,顯然不能藏住什麼東西。可元呈探頭嗅了嗅,馬上發覺不對,轉頭對林叢說:“林隊,房間裡的香水味不是衣櫥裡漫出來的。”
林叢遲疑一秒,努力嗅了嗅,道:“這房間有香水味?”
元呈點點頭,說:“很淡,但仔細聞,和衣櫥裡的香皂味、洗衣液味都不同,肯定不是這衣櫥裡的味道。可是這屋裡,沒别的東西還能散發這種味道了。所以……”
“——一定是不久前有人來過。”
林叢接口道。二人四目相對幾秒,忽然心有靈犀地轉身,快步向書房跑去。
——要快,要快!
元呈畢竟年輕,果然沖在前面,第一個打開書房門——
他愣住了。
林叢不顧一切地撞開他、沖進去,但……
很不幸,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被用染成大紅色的麻繩吊在書房正中、身着滕安一中校服的,是一具被挖去了雙眼的、尚在滴血的屍體,四周,是滿牆的書籍,密密麻麻、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将林叢與元呈永遠地壓在下面。
血腥味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