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原來你叫遼東曹太郎。“

”太閣殿下的心腹居然還會記得我一介商賈。我該謝恩嗎？“

曹太郎平靜的聲音裡頗有諷刺的意味，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太閣殿下這幾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聽着就跟殺父仇人一樣刺耳。

”你們之前認識？“

小西行長略感不妙，看曹太郎這副被欠了幾百萬銀子的表情，以三成的人緣指不定又是哪個先前得罪過的冤家。曹太郎和三成面面相觑，随後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不認識。“

”此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在檢地時險些遇刺，多虧曹太郎出手相助……隻可惜那時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記錯了吧……“

”我不會記錯。“

曹太郎欲蓋彌彰的反應讓三成再次确認了，他就是當年救下自己的人。在一旁的小西行長卻不知為何憋起了笑。

”三成你……該不會就是那個被救以後自作主張要給他賜姓的大傻瓜吧？噗哈哈哈哈哈……“

”什……什麼？“

三成詫異地看向了友人。原來，由于自身經曆，小西行長也曾因為見到曹太郎身手不凡而有提拔之意……被曹太郎謝絕時，他聽說之前有個大傻瓜也自作主張想這麼做。

“大傻瓜的朋友居然也是個大傻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呐。”

明明隻是一介商賈，不知哪來地勇氣敢毫不避諱地管兩位大名叫傻瓜，出身藥商的小西行長對于身份與階級本就不太在意，左近似乎想點頭附和但還是出于專業素養強忍了下來。倒是三成皺着眉頭，憋紅了臉。

這并非因為身份的僭越讓他感到了冒犯。比起那些阿谀奉承，攀權附會的家夥，這位曹太郎并不令人厭惡……讓他氣惱的是這家夥以為自己那時隻是在說場面話。

”雖然我那時隻是個檢地奉行，不是什麼大名……但賜姓這件事，我沒在開玩笑。如果你認為以我的身份為你賜姓微不足道，那麼我可以去懇請太閣殿下——“

”請太閣殿下給我改名為木下曹太郎？打住吧，我的姓氏不需要你們來賜。這種施舍來自哪位大名都沒區别。要是真有誠意，為何不把你自己的姓氏直接拿來給我用。“

曹太郎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提出了怎樣的要求。

”慢着……你該不會要認我家主公做義父吧？“

島左近瞅着這位和主公年齡也差不了多少的年輕人，臉上的笑已經繃不住了。武士的姓氏意義非凡，承載着家族的榮譽。家族的姓氏不是能随便賜給别人的……除非是像小早川秀秋被小早川隆景被收為義子，或者像立花宗茂那樣入贅立花家這類的特殊情況。

“我又不是呂布，要那麼多義父幹什麼？”

曹太郎的眉毛抽搐了一下，像關愛傻瓜一樣看着三成和他的夥伴們，

”更何況我可不想做他的家臣，我經商賺的零頭都比當家臣的俸祿多。你那傻瓜主公都給你一半俸祿了，我總不能要他給另一半吧？“

鬼才軍師島左近竟被杠得一時語塞，自家主公為官清廉，居然被一個商人嫌棄沒錢，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我也用不着這麼大的兒子……既然年紀相仿，我不介意與你兄弟相稱。”

”哎？！“

這離譜的程度塊趕上拿一半俸祿雇傭還是浪人的左近了。雖然聽着離譜，但左近很清楚，自己這位一旦下定決心八頭牛都拉不動的傻瓜主公是真做得出這種事的……

“治部大人跟我一介商賈稱兄道弟？你比看上去要有幽默感。”

“适才絕非戲言。秀吉殿下也是平民出身，如今已經成為了天下人。我本是寺廟裡一介小僧，承蒙主公知遇之恩，才有了現在的位置。我賞識的并非你的财力，而是你隻身闖蕩遼東，開通商路的膽識與眼力，以及你不向權力卑躬屈膝的傲骨。”

萬萬沒想到，自己戲言一樣的刁鑽要求，竟被眼前這個較真的傻瓜一臉誠摯地答應了下來。

現在輪到曹太郎說不出話了。

”我們這次可是代表太閣同明使談判，你若以商人身份的人出席恐有不妥，不如借此機會，就讓三成報了當年的救命之恩如何？“

比起石田三成這個談崩專家，商人出身的小西行長處事更為圓滑，曹太郎感慨着幸虧這位一根筋地傻瓜身邊還有那麼些會處事的朋友，一臉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在與明使的議和中先用“石田曹太郎”這個假名字代替。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曹太郎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沒那麼苦大仇深了。

這家夥和主公一樣不愛笑。但高興的時候還是藏不住的。

左近如此想到。

此時的三成尚未意識到這位曹太郎先生會頂着“石田”這個馬甲搞出怎樣的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