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六年(1578年),謙信公因急病去世,上杉家因為繼承人問題陷入了内亂,史稱禦館之亂。擁立上杉景虎的一派入駐禦館城,在北條、武田、蘆名等勢力的支持下包圍了春日山城。年僅22歲的上杉景勝才剛剛繼任家督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雖然景勝和他的支持者們奪取了兵器庫,控制了春日山城,但是通往春日山城的糧道受阻,不論是港口還是沿海的道路都被徹底封鎖,兵糧無法順利調集……
眼看春日山城即将變成一座孤城,年僅18歲的兼續将目光聚焦在一個名為“桑取”的山村。
桑取作為從背後守護春日山的要沖,乃是已故是主公親自點名提拔的鄉士之村,從此處運糧可以不受海路限制。
然而,由于當地國人衆的立場還搖擺不定,景勝對這條糧道并沒有太大的把握。
“如果不去試試的話是說不清的。能請你把這件事交給我嗎?”
“倘若那邊已經投靠了景虎,你去就等于白白送死啊!”
“不必擔心,倘若敞開心扉去和對方好好談的話,對方也就會理解自己的。在下堅信如此。”
當兼續自告奮勇提出要親自去說服桑取的國人衆時,景勝的神情變得愈發嚴峻,景勝一向不善言辭,此刻更是感到無從開口。他注視着這位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摯友,斟酌着還有什麼更适合反駁的理由好讓他放棄這個危險的計劃。
他緊握起了拳頭,心裡仿佛被什麼堵住了,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卻隻能歎息一聲。
“兼續……”景勝聲音低沉,壓抑着哽咽。他知道,身為家主,自己不适合說這種話……但眼看着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要為自己親身涉險,他又感覺不得不說。他的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那是他在其他人面前無論如何也不會暴露的脆弱。
“若是連你也失去了的話……那我也不打算獨活。”
兼續微微低下頭,眼眶有些發熱。他們二人當中,景勝向來是意志更為堅強的那個,他從未想過……自己在景勝心中竟是能動搖這份意志的存在。
他維持着臉上的笑意,目光更加堅定地看向景勝,
“您幹嘛說這些喪氣的話……在下一定會回到殿下您身邊來的。”
(大河劇《天地人》的原台詞……真的不是我基。)
時隔多年,春日山城再一次被圍,直江津的碼頭和海路被封鎖後,桑取的糧道就像禦館之亂時一樣,成為了春日山城的生命線。
"感謝諸位!辛苦了!" 兼續向送糧的國人衆深深鞠了一躬,以表達他的謝意,國人衆們也非常熱情,還和他唠起了禦館之亂時的往事,昔日禦館之亂是上杉家的内戰,此番是抵禦外寇,協助上杉家守護越後這塊地更是義不容辭的事。
就在兼續的目光掃過送糧隊伍時,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映入眼簾。那人混在送糧的國人衆中間,朝兼續使了個眼色。眼神交彙的一瞬間,兼續心中一震,那竟是真田家的老臣——出浦昌相。
“昌相叔!”
兼續朝着昌相的方向走去,昌相微微側頭,放慢腳步。兩人行至一旁,昌相才輕聲說道:“兼續大人,我是跟着送糧隊找到山上的。真田家有意援救春日山城。”
“昌幸大人兵力不夠吧?現在的形勢……真田家難道不應該堅守在上田城?”
望着兼續憂慮的面孔,出浦昌相露出一絲笑意,他壓低了聲音:“不僅僅是真田家。”
“莫非……北陸的援軍……!?”
北陸的援軍不是應該被伊達家聯合的海盜勢力阻擋了嗎?怎麼可能突破海上的封鎖線?難不成也是像桑取的糧道一樣……
“沒錯,加藤家的援軍不是從海路來的,是從山路繞過來的。”
“這麼短的時間内,居然越過飛驒的山路……這簡直不可思議!”
“伊達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現在是出其不意的最好時機。昌幸打算夜襲。清正給所有士兵發了一種特殊的藥,能在夜晚增強視力。這種藥的方子我也可以給你。”
昌相說罷,又頗為無奈地補充道:“如果再拖幾天,現不提伊達是否會發現異常,加藤帶過來的那幫人不少,上田城的補給可能支撐不了太久,屆時士氣就不好說了。因此,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兼續沉默了片刻才把這些信息全部消化下來。
夜戰一步險棋,但是……伊達成實的水軍在夜間看不清陸上戰況,無法提供有效支援,這反而會成為他們的機會。
必須迅速做出決斷了。
兼續點了點頭,心中的計劃已經開始成形。他當即向昌相道謝,随即快步去找景勝,将自己打算率軍夜戰的計劃全盤托出。
同禦館之亂時的那個夜晚一樣,景勝的眉頭緊鎖着,眼中寫滿了對兼續的擔憂。不善言辭的他無法反駁,唯有按住兼續的肩膀,低聲說道:“我會支持你。但是,你若有任何閃失,我……”
兼續明白景勝接下來想說什麼。在他說出那些悲觀的字眼之前,他再度握住了景勝的手,笑着說道:“我一定會回到您身邊。”
景勝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
戰前準備迅速展開。兼續命令麾下的士兵在盔甲上系上白色布條,以在夜色中區分敵我。嚴禁貪圖首級,必須服從統一指揮。一旦真田發出信号,他們将立刻發起進攻。
在夜色的掩護下,渾身披挂着僞裝的将士們如幽靈般在山地間遊動。真田昌幸将一部分部隊留在了正面,而另外幾隊則繞至兩翼。跟随加藤清正在山地沒日沒夜行進好幾天後,就算是新兵蛋子也已經學會該怎麼摸黑在夜色中穿梭了。
随着口袋成型,各路人馬準備就緒,真田昌幸讓正面的部隊架起了盾。
”不愧是在富士背水一戰的甲斐守,這麼快就完成了調度。“
”若不是因為主計頭的将士們都有夜視能力,老夫也做不到這些。“
清正與昌幸一番商業互吹後,一名頭戴六文錢徽記,劍眉星目的紅袍少年扛着一面大旗緩緩走到了盾兵陣的中央。清正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行為藝術,正要發問,已經白發蒼蒼的真田老爹走上前,朝少年問道:
“大助,還記得你父親的初陣是怎麼做的嗎?”
這位名為大助的少年點了點頭,随後兩手一揮将旗杆立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随後卯足了勁放聲唱出一段小曲:
“高砂啊……這浦船,船帆起,月朦胧,海漲潮,随波曆經淡路島,一路穿過鳴尾海,轉眼就到住之江……”
“這是啥玩意?打仗的時候幹嘛要唱這個?”
(這曲子出自能樂《高砂》,經常被用于婚禮。但《真田丸》裡是拉怪神曲……)
清正瞪大了眼睛,雖說是誘敵之計,這種嘲諷的方式他還是頭一回見。真田老爹搖着軍配,樂呵呵地解釋道:
“這是犬子信繁第一次上田城合戰時用來擾亂敵軍的歌,我們這些山裡人也不懂什麼文化人的玩意,就隻會唱這首大婚時聽到的歌。主計頭不如也跟着兄弟們一起唱吧,帶着對你那位夫人的思念~”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什麼夫人不夫人的,打仗的時候我才不會想那些事……”
被調侃的清正有些惱羞成怒,誰知老爹更起勁了,拍着清正的肩膀說道:
“就當是入鄉随俗如何?畢竟,把伊達成實引到這全靠這歌了~”
夜幕籠罩着戰場,四周一片寂靜,唯有遠處海浪拍打着岸邊的聲音傳來。伊達成實的軍營裡,士兵們睡得正酣,突然,一陣詭異的歌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高砂啊……這浦船,船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