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街道上有幾家藥店,最大的是裝飾氣派的百姓藥房,裴亦舟一眼掃過去,進了最近的一家小店。
跨過門檻的時候,門鈴自動播報,櫃台後的大叔擡眼看去,見着戴黑色口罩的瘦高男生走了過來,直接和他報了藥名。
“過敏了?”大叔從架子上拿了兩盒氯雷他定。
“嗯,芒果過敏。”身上有點癢,裴亦舟說話的聲音很低。
大叔感覺到他的冷淡,但該說的還是得說:“應該不算嚴重,這東西就自己平時多注意點。”
唠叨完了還好心地用一次性塑料杯接了杯水給他。
“謝謝。”裴亦舟開了包裝,接過來就着藥喝了。
在他走出去後,大叔及時反應過來。
這小夥子對買藥的事這麼熟練,平常能不注意?
不過轉眼又覺得自己想多了,總不能是别人逼着他吃的芒果吧?
站在藥店門口,裴亦舟擡腳準備回去,畢竟是答應他爹的事,他半路跑了也不好。不過剛才出來的急,忘帶傘了,現在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外面還在下雨。
“小裴總!”在他琢磨着怎麼回去方便時,季嶼開車停在了他面前,“裴董讓我送你回去,上來吧。”
裴亦舟道了謝坐上去,季嶼又琢磨着開口了:“裴董也就是忙着處理生意上的事情了,一時間沒周全過來。”
身後的人笑了下,清澈的少年音中沒有别的情緒:“沒事,我上次不也忘了我爸吃不了鳕魚來着。”
季嶼記起那次裴亦舟給他爸特意下廚做了一桌菜,裴沉礙着面子吃完,結果當天晚上就被送進了醫院住了兩天。
見人是完全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季嶼松了口氣,問:“那現在去你哥那邊?”
裴亦舟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李雲霁估摸着還在和一堆作者打交道,他沒打算擠進去,回答說:“直接去酒店吧,剛吃了藥,有點困了。”
季嶼換了導航,點頭道:“行,那你先在車上休息會兒,到了我叫你。”
話落,裴亦舟閉眼睡覺,季嶼從後視鏡裡瞥過去,一時間恍惚過小時候裴亦舟的模樣,心裡有點唏噓。人雖是五官眉眼都成熟了些,但終究是個孩子。
也就二十幾歲的人,小時候沒人照顧,大了整日裡忙東忙西的,也不服人管了。
算起來,裴亦舟和家裡仆人保姆說話的次數都比和裴沉的多。以前偶爾他撞見父子倆幾次談話,都是裴沉在問人學習成績。
雨天的城市比往常安靜許多,但裴亦舟沒怎麼睡着,接近酒店時旁邊有摩托車疾馳而過,冒着尾氣的同時轟隆幾聲巨響,徹底掃除了他的睡意。
往窗外看去,在黑壓壓的樹影向後倒去的同時,一抹藍白色闖入視線。
“季叔麻煩停下車。”
季嶼一個急刹車停下,看向外面道:“還沒到呢。”
裴亦舟從旁邊儲物盒裡拿了傘,開門下車,動作行雲流水,一溜煙地撤了:“您先回去和我爸交代吧,待會我自己去酒店。”
話裡話外比剛才輕松了不少,季嶼掉車頭的同時往他走的方向看,不遠處的樹下站着個穿藍白背帶裙的女生。
拎着一袋子果酒,程漾盯着柏油路上的水坑,思考着待會該怎麼和遊佳解釋這酒她本來隻是想買點嘗嘗,但是因為銷售員阿姨太過熱情,她一不小心就買多了。
剛琢磨到要不直接把幾瓶酒分給别人算了,頭頂忽地被黑影罩住,熱源似的,一點點熟悉的氣息靠近。
她擡頭一看,上方多了把黑色雨傘,再一看傘的主人,愣了下回答:“你怎麼在這兒?”
裴亦舟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趕過來了,下了車才發現自己到了人面前,不太熟練扯謊道:“正好路過。”
他的視線從人微濕的肩膀處掃過:“你沒帶傘?”
程漾眨了下眼回答:“帶了,但是不太想撐。”
就一點小雨,這兒離酒店也不遠,她一下就回去了,何況她還挺喜歡淋雨走路的。
以為人會嫌她麻煩直接走了,沒想到裴亦舟隻問她:“現在打算去哪?回酒店?”
被他這麼一問,程漾有點猶豫。
回去要是被遊佳撞見了,指不定會沒收她的酒。思來想去,她眼睛一亮,擡頭問人:“你喝酒嗎?”
離酒店最近的公園設在山腳下,兩邊樹木環繞,雨後飄着點淡淡的泥土清香。裡面建築古典,外邊幾十層石階一路鋪到正門,石門上黑色匾額刻着幾個洋洋灑灑的金字——人民公園。
盡管雨天來這兒散步的人少了些,但時不時仍有幾個一擁而上。看穿着大概是附近大學的學生,手裡提着睡袋一系列過夜的東西,不難看出是打算熬到明天看日出。
“聽說這裡的日出很漂亮。”程漾邊說邊往側邊看去。
傘不算大,他倆中間又隔了一大袋子酒和泡面,她稍微動一下,胳膊肘就碰到了握着傘柄的裴亦舟。
像是過電似的,酥酥麻麻,裴亦舟不動聲色把手向旁邊挪了下,垂着眼眸問:“所以喝酒吃泡面也來這兒?”
知道這位大少爺看出了端倪,程漾立即找補:“這裡也是旅遊景點,來一趟不過來逛逛不是有點可惜麼?”
慌亂的動作落在眼裡,裴亦舟揚了下嘴角,但沒戳穿她,嗯了聲就算答應了。
兩人一路從大門口直上半山腰,到了觀景台處,有涼亭歇腳,程漾一眼就挪不動步子了。
“不上去了?”裴亦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程漾本來就沒打算上去,她隻想找個地喝個酒而已,并不打算把命一起賠上。
她摸了下鼻尖道:“不了吧,雨天山上應該都是霧,也沒什麼看的。”
說完怕人不願意,又問了句:“你覺得呢?”
裴亦舟壓制住笑,瞎說也不帶眨眼:“還是上去看看吧,不是你說的嗎?好不容易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