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飛機抵達論壇舉辦地C市。

“程小姐，程譯員。”一旁的助理喊了好幾聲，程漾才反應過來自己走了老半天的神。

這次雷奧提前派了助理來接她，因此從出家門到登機，一切都十分順利。

前後座的人已經提着行李起來，她也趕緊起身：“抱歉，剛才在想事情。”

好在助理是個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沒事，該下飛機了，走吧。”

程漾點點頭，跟着人流往外走。

而雷奧就在機場外面等他們一同前去。

見到她的第一面，雷奧親切地詢問：“你還好嗎？”

程漾以為是自己臉色太差，摸了摸臉頰反問：“是我看起來狀态不行麼？”

“不，非常好，像是剛經曆了非常喜悅的事情。”

程漾笑了下，眼裡閃爍着光亮。

早在來之前，她就已經了解雷奧的身份地位，但沒想到他們剛到會場門口，就有人過來搭話。

他們身邊的譯員基本上都比程漾年紀要大許多，這并不意外。

出席這種級别的會議，為了确保萬無一失，大多會選擇經驗豐富的或者是熟識的。

甚至程漾還在其中看到了以前在學校裡仰慕的大佬前輩。

她也曾設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以相同的身份，和他們站在一起。

但在夢想轉化成現實的那一刻，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切。

其中有一位似乎也記得她，頗有興趣地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你是A市外國語大學畢業的嗎？”

程漾緊張又興奮地回答：“嗯。”

然後這位給她比了個大拇指：“果然是學妹，後生可畏。”

她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了謝謝。

相比于經驗和見識，程漾自知比他們少，但為了這次論壇，她也做足了準備。

因此也隻是短暫地遊離了一下，她很快就進入了狀态，在中、英、法語中自由切換。

口譯考驗的不僅僅是語言的聽說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捕捉信息，以及如何以精準的表述進行轉達，使得雙方溝通能夠暢通無阻。

正因為如此，這實際上是件對專業能力要求極高且十分消耗精力的事情。

來和雷奧搭話的是幾位教授，時不時會用到一些專有名詞，有的程漾沒法直譯，就采取短句簡單多解釋幾遍。

半小時下來，除了程漾時刻緊繃着神經，幾個人都聊得十分愉快。

後續進了會場，論壇持續大約三小時，期間雷奧上台發言或者與周圍人探讨，程漾都寸步不離跟着。

她大概統計了下，自己比以前一周加起來說的話還要多。

結束之後，一位和雷奧交好的法國編劇驚訝地和雷奧說：“Oh,mon Dieu,vous avez vraiment une bonne traductrice.Son francais est excellent.（噢，天啊，你真是找了位好翻譯，她的法語聽起來很棒）”

雷奧回應：“Je suis toutàfait d'accord.（我十分贊同）”

享受誇贊是一方面，但各種語言在腦子裡飛速變化的時刻，程漾确切地明白

——這就是她想要的，并且一直追求的。

晚上沒有直飛A市的航班，程漾隻得選擇在這邊住上一晚。

和雷奧告别後，她打了車去酒店。

白天高強度的工作，她沒空去思考别的。

等到看着車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時，程漾才有重新回歸人間的實感。

從和沈黎蘭見面到現在，她似乎就一直處于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況下。

這是她沒想過的，不過好像又是她期待的，甚至比她期待的結果還要好很多。

她好像一點點地在被幸福填滿。

程漾克制不住地想和人分享。

。：【我去做口譯了^^】

消息顯示發送成功，她猛地擡眸瞥了眼對面的頭像。

她發給裴亦舟了？！

程漾的置頂隻有三個，一個是家庭群，一個是遊佳，還有他們的四人群。

而第三位的就是裴亦舟。

她立即撤回消息，換了另外一句。

。：【你在忙嗎？】

多少有點欲蓋彌彰了。

程漾心虛地抓了抓頭發，但又隐約希望被看見。

幾秒内，裴亦舟就給了回複。

Orbit：【還好，不算很忙】

Orbit：【撤回做什麼？】

程漾捏着手機，抿了下唇回複。

。：【不是】

。：【好像就是很小的事】

沒什麼必要找個人特意說一遍。

剛才也就是腦子一熱，就發了出去。

程漾勸說自己冷靜些。

直到看到了裴亦舟發過來的消息。

Orbit：【所以不想和我說？】

文字轉化成語音似的。

掌心貼着發燙的臉頰，程漾一字一句地敲過去。

。：【沒】

Orbit：【嗯，說來聽聽】

她剛開始還能平常地叙述，但裴亦舟總能挑起她想說的欲望，于是就忍不住地越說越多。

等到一回過神來，擺在程漾面前的已經是密密麻麻的聊天記錄了。

差不多了。

真的差不多啦。

程漾提醒了自己兩遍，轉而換了個話題。

。：【還有我今天見到導師了】

。：【她和你之前說的一樣，比起那些事，更希望我過得高興點】

等了下，裴亦舟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程漾把手機貼近耳邊，點開來聽。

噪雜的人聲中他的聲線格外突出，話裡帶着點笑意：“昂，知道了，那你現在高興麼？”

程漾看着車窗外的風景。

今天是晴天，陽光很溫和。

是她喜歡的天氣。

她摸着整齊放在膝蓋上的參會牌回答。

。：【高興啊】

。：【就是因為高興，所以才想和你分享】

坐在辦公室裡的沙發上，裴亦舟手上玩着靠枕，晃着一雙長腿等待回複。

手機一震，他點開查看。

把消息來來回回看了兩遍，嘴角不自覺地勾了下。

就這麼喜歡和他聊天？

他把被蹂躏地不成樣子的靠枕放下，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想着回一句語音還是發字過去。

還沒抉擇下來，背後的門嘩啦一下開了，周知讓推門而入：“舟舟，這個運營——你怎麼站哪去了？”

話轉了一百八十個彎，裴亦舟立即擋了下手機，重新回到辦公桌邊，淡淡地問：“随便走一下，什麼事？”

周知讓沒辦法多線程思考，被這麼一問立即帶了過去。等到正事談完，從辦公室出來才覺出點不對勁。

不是，他剛才是在和誰說話呢？

但已經晚了，裴亦舟為了防他轉頭就把門鎖上了，邊往裡邊敲下幾個字。

半分鐘後，程漾收到消息。

簡短的一行字闖入視線。

Orbit：【那下次當面和我說】

程漾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

直到風把臉頰吹涼了些，她才忍不住笑了下，慢慢地回複過去。

。：【哦】

她也有點想見面了。

-

回到酒店，程漾先洗澡換了身舒服的睡衣。

出來後邊擦頭發邊給裴亦舟回了消息，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

等待回複的空當，她刷了下朋友圈，從各大旅遊的視頻分享掠過，看到有趣的一條。

【高薪聘請翻譯，可日常用德語交流即可，求助[拜托][拜托]】

再擡眸一看發的人，是李雲霁。

有幾條評論，程漾看完了，大概明白是李雲霁交了個德國筆友，也是個小說作者，來國内旅遊，因此想順便約着他見一面。

底下周知讓給了他建議：【哥，實在找不到人，你可以下個翻譯軟件，到時候讓外國友人對着手機說話就行，你再對着手機回複，我以前都這麼幹】

李雲霁簡單禮貌地回複了他一句：【謝謝，真是好建議[微笑]】

除了周知讓，還有一些程漾對不上臉的人，插科打诨地出些歪主意，但就是沒人主動上去。

德語不是程漾的強項，但隻是日常交流的話，她也可以。

大學時過于努力，程漾把國際上通用的幾種學了以外，又簡單地接觸了下自己感興趣的德語和韓語。

論壇後遺症還沒消除，程漾想了下，在下面留了言。

【學長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試試^^】

或許是真的着急，李雲霁很快私聊了她。

學長；【學妹是認真的嗎？】

。：【嗯，不過我德語也就是剛好夠日常交流的水平，不算很專業】

學長：【沒事，這就夠了[感激][感激]】

學長：【[微信轉賬50000]】

學長：【薪資另算，這個就當是你幫我朋友圈解圍的小紅包】

程漾被他口中的“小紅包”震驚了，不好意思收下。

她本來也就是想着順手幫個忙，何況對她來說，還是一個檢驗德語口語水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