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圖書館偷偷摸摸出來,程漾編了個謊,和李雲霁說是出去走走。
頂着被揭穿的風險,她還有點惴惴不安,但這點不安在看到裴亦舟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去哪呀?”
她跟着人一路往前走,總之是從圖書館的前門繞到了後面。
直到裴亦舟停了下來。
“到了。”
程漾擡眼看過去。
原來這後面是一條寬闊筆直的柏油路,繞着湖直達城區,還有公交車定時來往。
兩邊的榕樹枝葉繁茂,高聳着的樹枝在空中交錯,此時夕陽照下,綠葉鍍了一層淺金色的光,地面綠蔭成片。
從圖書館這一盡頭望去,隔着長長一條道的湖面上浮光躍金,依靠着山,看着更像是海岸線。人、湖、車、榕樹仿佛被鎖在取景框裡,構成一幅現實的風景照。
程漾對榕樹最後記憶停留在高中,他們學校進去的門口就有兩排這樣的參天大樹。
她每次經過都會有意識地放慢腳步。
勾起回憶了,程漾發出邀請:“我想去坐公交車。”
從小到大基本上還沒坐過的人并不是很想。
“可以嗎?”程漾看着他問,眼睛一閃一閃的,“就坐一站。”
“不”字停留在嘴邊又收了回去,裴亦舟點了下頭,心說我什麼時候拒絕過?
公交車上空位正好剩下兩個,程漾自動尋找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裴亦舟就坐她旁邊。
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層層疊疊的綠從眼前晃過,日光透過側面的窗子灑下,光影不斷變化。
“我們高中那其實也有很多榕樹。”程漾不自覺地開口,“白天人少也很安靜,但到了下午就不太方便往那走了。”
裴亦舟看過去:“嗯?”
“有很多走讀生的父母會給他們送晚餐,沒法進食堂,就隻能坐在樹下。”程漾笑了笑:“所以如果餓着肚子從那邊過的話,就是在給自己找罪受了。”
“你高中住宿?”
“不是。”程漾停了下,“我離家比較遠,所以也是在食堂吃的。”
“不過就算離得近,我爸爸媽媽也不會來送。”
程漾幾乎從未在别人面前提起這兩個稱呼,說完之後反應過來,她立即改口:“但我爺爺奶奶還有弟弟時不時就會送吃的過來,所以也還好啦。”
裴亦舟很少聽她說起家裡的事,他想回點什麼,程漾已經轉過頭去看風景了。
這一站不算很長,大概十分鐘的樣子。
車上大多是些年輕人,低頭玩着手機,也很安靜。
然而還沒到一半,裴亦舟忽地感覺右肩一沉,他低頭看過去。
程漾靠着他睡着了。
她紮着低馬尾,臉側的一些小碎發用黑色的一字夾别到了耳後,素淨白皙的臉完全露了出來。
額頭就這樣抵着他的肩膀。
站點抵達,一撥人下車,另一撥擠着上來。
避着人群,裴亦舟往裡面靠了點,沒叫醒她。
-
兩小時後,公交車上響起廣播:“終點站到了,請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準備……”
程漾在細細簌簌的聲響中睜開眼,下意識地轉頭去找人,結果旁邊坐着的是卻是一位的孕婦。
這是哪裡?
她坐過站了??
程漾着急地起身,肩膀突然被人輕拍了一下。
“擡頭。”裴亦舟收起手機,把剛才給她墊着睡覺的手抽回。
程漾瞥到他手上被壓出來的紅印。
孕婦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解釋說:“剛才你的朋友給我讓座了,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程漾紅着臉說沒事,小心翼翼地繞過她從車上下來。
這下已經接近傍晚,走在人行道上,她邊走邊翻手機:“學長該不會等我們半天了吧。”
裴亦舟看着兩邊的車,把她往裡面帶了些:“我和他說了。”
聽到這麼一句,程漾放下心來,轉而又問:“你怎麼和他說的?”
裴亦舟揚了下嘴角,大言不慚道:“你在車上睡覺。”
程漾:“!”
這還不如不說呢。
轉頭看到某個人在笑,程漾大概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真的嗎?”
“昂。”
裴亦舟忍着笑别開臉,她過去扒拉。
“我不信,除非你給我看。”
“小心點。”這邊人多車也多,裴亦舟怕她不小心摔了,邊護着邊打開手機:“沒說不給你看。”
慌亂之間,程漾也沒注意到自己是雙手扒在人手臂上湊過去看的。
屏幕很快解鎖,跳出來的是聊天列表,在裴亦舟點開和李雲霁的對話框之前,她無意間看到最上方的置頂。
隻有一個。
就是她。
裴亦舟停留兩秒之後也反應過來,指尖點了下,很快切換到他發給李雲霁的那句話。
Orbit:【還要一會兒再回去】
哥:【還要多久?你倆跑哪去了?】
Orbit:【噢,不知道】
哥:【???】
餘光掃到她臉上停滞的笑容,裴亦舟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受。
如果程漾問他一句為什麼把自己置頂,他會直接坦白。
從昨天晚上聽到他哥說要表白的事之後,他的思緒就一直處于亂七八糟的狀态。
洗了澡遛了狗,去外面約人打球,都沒辦法冷靜下來。
除了程漾,他幾乎沒辦法想到其他的。
半夜一直失眠,最後索性起來把第二天的工作全部提前做了,然後立馬買了飛C市的機票。
明明時間不算緊急,但他也是到了機場才意識到自己除了一部手機,什麼都沒帶。
壓下情緒,裴亦舟側臉問她:“看完了?”
“……嗯。”
其實程漾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了什麼。
隻記得他置頂的是自己。
但怕裴亦舟覺得尴尬,她隻能假裝沒看見,松開他的手之後,努力自然地問一句:“那我們現在打車過去?”
已經過去了兩小時,要是再坐公交車,到了說不定都天黑了。
裴亦舟收了手機,沒說話,隻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