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讓給人發完消息之後就一直惴惴不安。
坐在餐廳裡連感興趣的美食都沒胃口了，後半程宴會的心裡路線幾乎是在“啊？好像有點不對勁，不過我應該沒闖禍吧？”和“說了肯定沒錯啊，舟舟遲早要知道真相的！”反複橫跳。
糾結到宴會結束，他們目送外國友人離開。
李雲霁見他這話痨一直沒動靜，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知讓吓一跳地回過神來。
李雲霁笑了笑：“想什麼呢？”
周知讓沉默不語。
兩人坐上出租車後，依舊寂靜無聲，李雲霁想着要不要找點什麼來聊聊。
畢竟從這裡到酒店還要半小時，然而他剛開口，周知讓突然轉過頭來，臉色深沉地看向他。
“雲霁哥，你就不能不是舟舟他哥嗎？”
李雲霁：“？”
周知讓心裡也是瘋了，但他實在憋不住了，又來了一句：“您這樣搞得大家都很為難。”
李雲霁：“？？”您不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嗎？
李雲霁不懂哪出了問題，總之回酒店之後周知讓恍然醒悟自己說了什麼，猛地捂住嘴，但已經沒用了。
他隻得和李雲霁說是自己喝醉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回房間關上門，沒多久門被敲響。
周知讓心驚膽戰地從貓眼裡看了下，确認來人是裴亦舟之後，才解鎖打開。
“帶電腦了沒？”十分平常且冷靜的一句。
周知讓愣了愣，又看了下他的神情，好像都挺正常的。
所以其實沒什麼事？
裴亦舟不知道他在打量什麼，以為他沒聽清楚，于是又重複了一遍。
周知讓忙不疊點頭：“帶了帶了，我去給你拿！”
他進去翻包，沒一會兒就提着電腦出來，解了鎖之後問人：“不過你要電腦幹嗎？”
裴亦舟臉上沒什麼情緒：“登一下你的公司賬号。”
周知讓懵了：“你要工作？”
不是，你瘋啦？大半夜地不睡覺工作？
後面的他自然沒說出來。
裴亦舟接過電腦，淡淡回複：“昂，沒什麼事做。”
看來是真的瘋了。
周知讓撓了撓頭：“……不過那個，程漾呢？”
裴亦舟回應地很輕：“睡了。”
他提着東西往回走，周知讓反應過來立即跟上去：“舟舟咱倆玩盤遊戲吧，正好我也睡不着。工作明天再搞，兄弟我陪你一起。”
直覺認為他會拒絕，但沒想到并沒有，裴亦舟隻停了幾秒，就側過頭來問他：“玩什麼？”
周知讓傾情推薦了昨天他和程漾一起玩的，不過那遊戲至少三人組隊。
于是他在公司群裡邀人，隻是這個點了不少人都睡了，唯獨時序扣了個1。
周知讓問：“拉他行麼？”
裴亦舟掃了眼，是誰他都沒看清，也沒心思去看，随便點點頭。
一局遊戲開始，周知讓邊操作邊趁着機會給人委婉地做心理開導。
“幹玩着怪尴尬的，我說一下我最近尋找到的人生哲理吧。”
兩邊都沒有人回話。
周知讓又撓了撓頭，咳了兩下還是繼續道：“其實有時候也沒必要太固執，比如某些東西……或者某些人，可能沒什麼緣分，那放手可能會更好——”
裴亦舟抽空看了他一眼。
周知讓拐了個彎：“我說的是我扛的這個大炮，你看，我用的不順手，馬上就要死了，所以就幹脆……”
裴亦舟補了個血條，看着周知讓被擊斃：“用不順手還不換？你對面派來放水的？”
周知讓：“……”
委婉的行不通，幹脆直接點好了。
“就是别人常說的那什麼，錯過了這個人，下一站肯定會有更好的等着你。”
說完了他覺得沒什麼說服力，于是扯上了時序：“時序，你說是吧？”
對面估計忙着清理戰場，沒空搭理。
周知讓沒來得及再問一遍，手機叮的響了幾下。
他一看，遊佳在群裡發了幾條語音消息。
“漾寶喝醉了？？”
“周知讓你說清楚點。”
“我告訴你們啊，她喝醉了你們也别想動什麼歪心思，否則直接提頭來見我。還有房間裡記得留燈，她不喜歡全黑。”
周知讓正想回一句“姐姐我保證人睡得好好的呢”，裴亦舟突然起身收了手機。
周知讓問：“怎麼了？你還有事？”
裴亦舟走得很急，臉色不怎麼好看：“你們先玩，我過去看看。”
周知讓：你去幹嗎？？！
看着人走了，他半響都沒消化完，直到時序突然冷不丁地吭聲：“我覺得他做的對。”
周知讓繼續打出一個問号。
房間裡一片黑暗，推門進去前，裴亦舟放輕了動作。
不過等看到床上空蕩蕩的，他就立即加快了步子，順手開了微弱的壁燈。
燈光一亮，他看見程漾蜷縮在沙發上，身上的被子也換成了空調毯。
她把自己全身都蓋住了，連腦袋都沒露出來，隻有一點點發尾從沙發邊沿落下。
他松了口氣，把人重新抱回床上。
程漾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順勢就摟住了他，抱得很緊，下巴抵在裴亦舟的肩膀上，白淨的臉貼着他冰涼的耳側。
她很低聲地說了兩個字，但由于聲音太小，裴亦舟沒能聽清。
所以……
是把他當成他哥了麼？
碎發落在他手上，纖細柔軟的手臂環住脖頸，熱意相交。
裴亦舟沒動，等着力氣松了些，才慢慢扯下她的手，讓人躺進被窩。
其實從知道程漾還喜歡李雲霁的時候，他就想過放手。
讓她去喜歡自己喜歡的人。
裴亦舟很少去強求什麼，無論是人還是事。
努力了依舊沒成果，證明不是這本就不屬于他，那也沒必要固執。
就像某次參加編程比賽，因為規則不公平，評委把他從第一刷了下來，同學老師為他不平，但裴亦舟并沒有太大情緒波動。
隻是更加認清了自己沒必要去為不相幹的東西浪費時間。
但在程漾這裡不一樣。
越到後面，他越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