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辦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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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亦舟離開後,程漾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場景是無數次出現過的遊樂園。
不過說是遊樂園,其實更像是簡易的兒童遊玩場地,裡面隻有草坪、滑滑梯和簡陋的秋千幾樣東西,最外面是一層藍白色的栅欄,到點了會有人來開門鎖門。
但這卻是孤兒院附近唯一的遊玩地。
無論是孤兒還是小區裡的孩子都經常到來這邊轉轉,由于身份的不同,他們自然被劃分成了兩派。
小區裡孩子無論是穿着還是身上的玩具,都比院裡的孩子好上千百倍。
于是孤兒院的孩子崇拜地想要靠近。
“我們想和你們一起玩,可以嗎?”當時一個孤兒勇敢地伸出手。
為首的那個小男孩比他們都大點,隻笑了笑,就用輕蔑的眼神看着他說:“可以啊,你說一句你是被抛棄的沒人要的小孩,我就準他們和你一起玩。”
起初有人不願意,但在食物和玩具的誘惑下,大多屈從。其餘的看見同伴玩得不亦樂乎,也紛紛跟上去。
反正也就是一句話而已,說了就可以和正常孩子一樣,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隻有小程漾不同意。
“院長媽媽說我們沒有被抛棄,隻是被養在了另外的地方!”
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男孩很煩有别人反駁自己,擡手用彈弓在她身上打了一下,小程漾差點摔在地上。
他居高臨下地問:“哦?那你知道你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嗎?他們為什麼從來沒來找過你?不就是因為不要你了嗎?”
小程漾回答不出來,小男孩說她沒有自知之明。
于是不準其他任何人和她玩,讓她成了遊樂園裡唯一形單影隻的人。
小程漾不覺得有什麼,她不需要和這樣的人交朋友。
但畢竟才幾歲,就算再怎麼懂事,她也很渴望有人和聊天,和她手牽手去玩滑滑梯、去蕩秋千。
隻是她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人出現。
她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自己對着草坪裡的小草或者向樹幹上爬的螞蟻講話,自言自語久了,小程漾也就不那麼會和人溝通了。
院長經常在某個角落或者某些偏僻的地方發現她。
直到某天孤兒院裡的一個小孩邀請她一起來捉迷藏。
小程漾很高興,以為自己終于要交到朋友了。
她紅着臉磕磕絆絆地答應了,驚喜又害怕,然後當了那個去找他們的人。
約定要把所有小朋友找到了才能回去。
等她找了半小時後,發現了不對勁。
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那些小朋友一個個都不見了,她喊了幾個熟識的名字,然而沒人回應。
小程漾怕他們被壞人抓走了,想跑到外面去求助。
到了栅欄門那邊,她才發現原來遊樂園今天關閉的時間提早了。
而當她在滑滑梯裡藏着找人時,沒有一個人告訴她。
天很快就黑了。
她大聲喊,但是沒人過來。
她努力地想從栅欄這邊爬出去,但是沒多久又掉了下來。
在天空開始下雨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在空曠的草坪上大哭起來。
為什麼朋友要騙她呢?
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她呢?
她真的是被人抛棄的小孩嗎?
她被困在了這裡面,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人。周圍比黑夜更可怕。
後來終于被保安發現了,她已經嗓子嘶啞,渾身濕透。
保安問她家住在哪裡,送她回去。
小程漾搖了搖頭,淚水混着雨水,雙目空洞地回答說:“叔叔,我沒有家。”
到此為止,這是她重複過無數次的夢。
但今天有了不同。
夢境被改寫了。
那天小朋友們沒有逃走,也沒有下雨,他們玩得很開心,小程漾确确實實交到了朋友。
她的新朋友似乎有點冷,但看到她摔倒了還是會伸出手:“你跑這麼快做什麼?我家裡的娃娃很多,不會被别人搶完。”
雖然傲嬌的本性不允許他這麼說,但他還是很輕聲地告訴了小程漾:“而且,我隻給你留了。”
程漾在想看清楚他的臉的那一刻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臉,眼下有未幹的淚痕。
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感覺到痛苦。
坐在床上,昨晚的事情樁樁件件回憶起來。
她是被裴亦舟抱回來的。
她想和他牽手,他也答應了。
無論她想做什麼,裴亦舟都陪在她身邊,聽她說話,陪她一起鬧。
視線落在床頭的發箍上,程漾記起他戴上的模樣,明明十分不情願,但還是照做了,冷着臉又哄人似的問她摸夠了沒?
摸索到手機看時間,遊佳昨晚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
程漾一一回複完,最後發出一句。
。:【佳佳】
。:【我覺得他好像也喜歡我】
過了會兒,她把消息撤回,删除了幾個字。
。:【他喜歡我】
發完後程漾克制不住地掀開被子,迅速地收拾好,然後開門出去。
但沒想到一扭頭,就看見了靠在長廊牆上的人。
他身高腿長的,地上的影子自然也被拉長。
心跳漏了一拍,程漾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走,隻很輕地問:“你怎麼在外面?”
和她一樣,也是想見到某個人麼?
她期待着,同時也害怕期望落空。
裴亦舟看了過來,薄唇動了下:“等你。”
“等、等我做什麼?”程漾攥着衣擺的手緊了緊。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像是在撒嬌。
裴亦舟眼眶泛紅,像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麼。
他的聲音很淡,半響,才說出口:“其實我和我哥長得還挺像的,你要是想,我也可以試試。”
程漾:“?”
正好從房間裡出來的李雲霁:“??”啥玩意?
在一邊等着偷聽的周知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