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司離開後，周知讓開着車兜了一圈風，估摸着外賣差不多快到了，才掉轉車頭回家。

事情還挺巧，他到的時候外賣小哥正好就站在他家門口。

看他騰不出手來，等着開門的空當，小哥好心地幫忙提着全家桶和披薩。

指紋解了鎖，周知讓把東西接了過來。

“謝謝。”

剛說完，對方又急急忙忙地趕去下一單，周知讓轉身準備回家，餘光無意間瞥到他衣領處，汗水浸濕了一大塊。

“诶，哥們你等會兒。”

周知讓幾步路走過去，從袋子裡拿了一瓶礦泉水出來，笑起來爽快地說：“辛苦了。”

說完又加了一句：“謝謝你早到了這麼久，要不然我都快餓死了，趕回來就等着這一口吃的。”

對方怔怔地看了看他，收下後又默默道了謝才離開。

周知讓向來是外向的，對着人的背影擺了擺手，爽快地回應：“不客氣！回頭給你五星好評。”

于是對方又轉過來，禮貌地向他道了一次謝。

周知讓：“……”哥，我不是這意思。

提着東西進門，周知讓把外賣在桌上鋪開。

以前在學校這個點時，他一般都會撺掇裴亦舟和幾個室友出去玩，尤其周末，拼死拼活也要扯人去點新鮮的地方轉轉。

他不是宿舍裡最小的，但其他幾個都比他成熟，或者說話少一點，對他的計劃一般也沒什麼意見。

隻是現在接近畢業，他又搬了出來，獨處的時候未免就多了些。

歎了口氣，想起來給他爸媽打個視頻電話，找一下慰藉。

剛說一句一個人吃飯怪沒意思的，那邊就傳來話：“現在知道家裡冷清了？要你找個女朋友不找，還說忙，小裴不是比你還忙，也談了。”

周知讓：“……”早知道不打了。

同時又驚訝于他媽媽的消息靈通程度：“媽你怎麼知道的？”

裴亦舟談戀愛這事他記得自己還沒和爸媽說。

那頭哼了一聲，道：“你把朋友圈屏蔽我了，小裴可沒有。”

周知讓：“…………”

耐不住唠叨，周知讓直接分屏看了點别的，然而一跳轉，就到了陌生的界面。

回憶了兩秒才記起來，這是個把小時前他登錄的貼吧。

當時他拿着找到的賬号密碼去裴亦舟辦公室。

登進去荒廢了幾年的帳号後，裴亦舟直接就翻到了當年那條征集靈感帖子下的評論。

借着這個契機講述自己故事的人不少，但唯一被采用寫成歌的那條是一個昵稱為“十九”的用戶發的。

“你說程漾也在這下面留言過？這個該不會是她吧？”

周知讓瞪大了眼睛湊過去看。

“十九”在同一樓裡疊了好幾層，按時間順序，混在幾百條評論裡，她算不上顯眼，甚至很可能一沒注意就掠過去了。

她先發言問了一句。

【請問是講什麼都可以嗎？】

周知讓當時回答了她：【是的，感謝支持！】

被回複了之後，“十九”才繼續評論。

【不知道能不能被看到，但就算被樓主征用了，她應該也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是我寫給她的吧】

剩下的還有一大段沒看完，裴亦舟就先關了屏。

“不是她。”

他語氣很肯定，周知讓也沒疑惑，就問：“那再看看别的？除非程漾删了，不然這裡應該都有。”

“算了。”

裴亦舟把手機放在了一邊，輕呼了口氣，又重複了一遍道：“不用了。”

周知讓不理解：“為啥？說不定看了就能知道她有什麼事了啊。”

手心撐在桌沿，壓出一點紅印，裴亦舟沒答話，看了下窗外的燈光。

等了片刻，才輕聲開口：“她會和我說的。”

周知讓不覺得看心理醫生就代表着有問題，但既然他們都是意外才知道的這事，那意味着程漾本身就不想透露，于是又小心問了句：“如果沒呢？”

“不會。”

裴亦舟否認了他的假設，沒有一點猶豫。

他頓了下，繼續道：“她沒說出來，是有她自己的顧慮，但不會一直隐瞞。”

“你就這麼确定？”

“嗯。”

裴亦舟點了點頭，說：

“她比我更相信我。”

最後這句話一直停在周知讓的耳邊，現在想起來都還能記起裴亦舟說時候的模樣。

他看着挺平淡，臉上沒什麼情緒，然而眼神裡透露出來的更多的是心疼。

“我和你講相親的事，你眼睛又看哪去了？”

聽筒裡的聲音一大，周知讓被拉了回來，立即正經起來：“聽着呢，聽着呢，母上大人。”

“你就給句話，打算什麼時候帶兒媳來見我。”

周知讓敷衍回應說：“碰到合适的吧。”

“你的合适是什麼标準？”

“不知道啊。”

周母氣得想從手機另一端過來打人。

“不過媽，你放心，我最近對這事好像還挺有感觸的，談戀愛、結婚，你沒必要為了這麼做去做。别人都這樣你也這樣，不覺得一點都不酷嗎？”

周知讓想了想，繼續說：“就合适的人，其實隻有等真正碰到了才知道。”

“有些人一開始合不來，處着處着就勉強搭夥過日子了；有些人開始好，後面雞毛蒜皮的事都能吵起來，還有一種，從心動到談戀愛，或者到更遠，隻會越來越了解對方，越來越喜歡，甚至，怎麼說，光看見對方都會高興。”

“嗯，最後一種才是我想要的。”

周母奇了怪了，湊到屏幕面前問：“你看電視劇看多了？”

周知讓笑了下，說：“沒，看兄弟談戀愛總結出來的。”

-

進入六月後，事情越來越多，奶奶一連着去了好幾天工作室。

又一周末老人家還趕過去時，程漾從卧室裡跑出來，要求跟着一起去。

“奶奶你等我一下，我換衣服馬上下來。”

被問的還沒開口，反而是老爺子先回絕了：“你去做什麼？别給你奶奶添亂。”

程漾一邊紮頭發一邊下樓梯，不滿地回應說：“我什麼時候添過亂了！聽吳姨說，昨天爺爺您因為有人說了奶奶，在工作室和人大吵了一架，我去至少可以和平解決問題。”

爺爺看了她一眼，氣定神閑道：“那上次是誰把人家說的到現在都不敢進咱們家門的？”

程漾：“……”

她也沒想到吳姨的那位兒子被她說了一頓後，還真老老實實地工作起來，甚至還幫着處理了一些份外的事。

隻是好幾次奶奶想讓學生帶着她兒子一起來家裡坐坐，然而男生知道程漾也在後，死活也不肯上門，放下禮品後就走了。

爺孫倆互相傷害了完了，最後各退一步，老爺子去公園下棋，程漾則負責把奶奶送去工作室。

“我們走了，爺爺。”

“嗯。”

老爺子看着她們出門，最後還是沒忍住提醒了句：“路上小心點。”

“知道啦。”

沒選擇坐車，程漾和奶奶牽着手散步走過去。

夏日清晨，陽光正好，街道兩邊的店鋪鋪上一層淺金色的光，被樹葉切割成一塊一塊的碎影落在悠長的人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