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聚集的人群開始支起台燈歡唱,爽快的笑聲和帶感的音樂節拍随着微風一同傳過來,在空曠的山頂響起陣陣回聲。
裴亦舟從來沒想過他母親還在世的話,會對他是什麼态度。
或者更準确地說,他根本不敢去想。
沒人想去面對這樣的現實。
同樣的,他也是。
他參加了母親葬禮的全過程,那些場景直至今日都記得清楚。
那天沒下雨,反而春光明媚,萬裡無雲。
他站在一堆大人裡,手上捧着純白的百合花,心裡沒太多波瀾,隻覺得陽光太過刺眼。
後來花被放在墓碑前,他離開時,才看到一隻蝴蝶落在了上面。
他母親從始至終都是溫柔的。
一直到離世也是如此。
“你相信我嗎?”程漾問他。
“嗯。”裴亦舟把她抱進懷裡,貼着她的臉蹭了下,閉着眼輕聲說:“相信。”
他心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他們就這麼站在中心的位置,擁抱着彼此。
夜幕之下,高山遠天之中,人顯得渺小,但重要的就在眼前,又何懼這四周,何懼那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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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夜裡的時間太過于漫長,唱完歌的一夥人又開始找了其他的樂子。
他們從車裡搬出了烤架和菜品餐盤,就地擺弄起燒烤來,并且還毫不吝啬,招呼着周圍的一起過去吃。
其中一個熱情的看見程漾站在這邊,也小跑過來,笑嘻嘻地問:“妹妹,吃不吃燒烤?現烤的羊肉串,絕對正宗。”
羊肉串好不好吃程漾不知道,但先被他刺了一條龍的大花臂吸引過去,正要問上一句,後面又緊接着傳來人聲:“我說老王你就别白費力氣了,沒看到人家男朋友就站邊上啊。”
被這麼一敲打,男生這才認真地看向裴亦舟,剛看到冷拽的一張臉,髒話就在嘴邊差點蹦出來。
擦。
他媽的還是個大帥比。
男生又比劃了一下身高。
比他瘦就算了,還高他一個頭。
而且這大帥比似乎也在盯着他!
感覺到這人不太好惹,男生背後發涼,不得不打着圓場說:“嗨,我就開開玩笑,你們别放在心上哈,相逢即是緣,大家一起來吃嘛。”
說完,意有所指地沖裴亦舟笑了下,道:“走呗,哥們。”
于是十幾個不怎麼熟的人聚在了一塊,各自拿出一點帶的吃食分享,分工也挺明确,男生烤燒烤,女生負責擺盤。
風大怕燒烤冷了,一群人就邊烤邊吃,幹活的和吃的分成兩大組,輪番來。
沒有座位,除了幾個坐在打開後備箱裡的,其餘的就這麼圍着烤架站着吃。
裴亦舟晚上不怎麼喜歡吃油膩的,試了兩串素菜和土豆後就沒動了,就在邊上給程漾拿着水,時不時給她喂兩口。
程漾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瓶水後問:“你不吃了嗎?”
“嗯,有點膩。”坐了幾小時的車,他是有點餓了,但也還好。
“那你試試這個?”程漾從烤架上選了一串年糕,吹了吹,“這串我烤的,應該還好,你吃一半,剩下的我吃?”
她用餐巾紙把露出來的竹簽包住,以免孜然粉落在了手上。
裴亦舟正準備接過來,餘光忽地看見那男生正用悠悠的視線盯着他,表情堪憂,意思就寫在臉上——哥們你居然讓女朋友吃剩下的??
裴亦舟:“……”
他們倆在吃的上面沒分這麼清楚,剛好買到都喜歡的就一起嘗嘗,也不會分什麼誰吃誰剩下的。
現在被人這麼看着,裴亦舟自覺對程漾不太好,于是說:“你吃吧,我烤點别的。”
隻是在他拿起烤盤時,那男生聽完他這句後,又再次瞥了過來——你居然敢否定女朋友的話??
裴亦舟:“…………”
他是吃也不行,不吃也不行了是吧?
好在緊接着男生就被别人喊了過去,沒再過來添堵,裴亦舟這才安心地又吃了幾串。
聚餐完後,衆人也沒散開,外向的幾個帶動了話題,莫名開始了聊天,大多是關于明早看彗星的事,從設備到觀測流程互相交流了個遍,最後又自然地過渡到感情話題上來。
剛才那男生先發問了:“我看這兒好多對啊,就沒有單身的朋友嗎?”
旁邊的損友先回答:“你不是嗎?”
一群人頓時笑了起來。
程漾也覺得有趣,嘴裡咬着烤玉米粒,杏眼彎了下。
裴亦舟注意着她,手搭在她肩膀上,半摟在懷裡,也跟着笑。
男生不幹了:“我靠,你們再這樣我可不暖場了。”
“行行行,你們都是有對象的,那各位哥哥姐姐能分享分享怎麼遇到的心上人的,給我這個單身狗一點經驗呗。”
除了裴亦舟和程漾,其他的人看着确實是比男生要大幾歲,叫哥哥姐姐也不是單純的嘴甜。
然而準備開始問了,那男生卻直接沖他們倆擡了擡下巴,笑說:“妹妹,你們怎麼認識的?同學?”
男生的意思很簡單,既然得不到,那好歹要知道個清楚。
衆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他們倆身上,偏偏這兩人在這種時候都是臉皮薄的,裴亦舟先向前擋了擋程漾,淡淡回答:“不是。”
他沒有和陌生人說太多私事的習慣,簡單兩句就随便應付了過去,但男生不滿足,又轉而看向程漾,問:“那妹妹給個理由好讓我死心吧,為啥喜歡他,就單純因為他長得帥?”
這個話題裴亦舟沒法幫着回答了,程漾牽着他的手,思索了下,說:“不是啊。”
男生道:“那我還有機會咯?”
“沒有。”程漾笑了笑:“他不僅長得好看,他哪都好。”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波狗糧的男生:“……”
被程漾認真答完了,男生也不敢再造次,轉去問别人了。
聊天環節在十一點結束,各自回了自己的地盤。
坐進了車後,程漾拿了個靠枕在座位上墊着,見裴亦舟還站在車外,她敲了敲車窗,想把人叫過來。
隻是敲了幾下,對面都沒什麼反應。
一直到她打開車門,喊了一聲,裴亦舟才走過來。
“你怎麼不進來?還不困麼?”
“嗯?”裴亦舟沒聽清似的,彎了彎腰。
那張剛才被誇過的臉就擺在面前,劍眉星目,高鼻梁,還是冷白皮,而且隻有她知道手感是什麼樣的。
程漾勾着他的脖子,探過去在他臉頰上快速地親了一口,才緩緩道:“我問你幹嗎不進來?不想睡覺了麼?”
被她拉着,裴亦舟本來插在兜裡的手不得不向前撐在她的後座靠背上,喉結滾動了下,回應說:“沒。”
他莫名又說了一句:“睡。”
裴亦舟坐進了駕駛位,關了車門,正打算拿條毛毯給程漾蓋上,程漾忽地瞥見他紅了的耳朵,這才反應過來他剛站外面做什麼。
就這麼喜歡自己誇他麼?
程漾知道他心裡挺爽,沒忍住笑了下。
在裴亦舟把毛毯蓋她身上時,她在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車内開了空調,溫度比外面高,并不需要其他的取暖方式,裴亦舟擡眸看了下她,然而還沒說點什麼,程漾忽地向他靠了過來。
前傾的動作,她原本落在鎖骨處的發絲也向前了些,發尾掃過他的脖頸。
空間頓時變得逼仄起來。
四目相對,程漾湊過去碰了碰他的嘴唇,輕聲道:
“好帥啊寶寶。”
心髒猛地跳動了下。
幾個字回蕩在耳邊,裴亦舟感覺到體内有熱火在翻滾,一時間忘記了所有要說的話。
給了點時間緩沖,他直接扣住程漾的腰,俯身過去,但還沒動,程漾先埋在了他的肩膀上笑了起來。
愣了幾秒,知道又被她玩了,裴亦舟有點想笑,但程漾偏偏又抱着他不撒手,手在他身上動來動去,裴亦舟隻能無奈勾了下唇,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