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軍,從這裡到公主府也不過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有什麼話想問就問吧。”
“公主,是否還記得十年前?”
軟轎内十分寬敞,紫檀木做的頂雕刻着百花的圖案,大朵大朵的盛開着。金繡線織成的窗簾,上等蠶絲制成的軟墊,每一處都彰顯着公主的富貴。
沈秋冷遞了一杯茶給樓衍,“若是想要叙舊,小将軍就下去吧。”
樓衍眸色暗了下,接過茶杯,茶葉的清香撲面而來,“那就問問公主為何想要請我喝茶。”
“樓衍,”沈秋冷拿帕子擦掉自己手上的水珠,開門見山道,“北域的軍資看來是出了不小的問題啊。”
樓衍瞳孔驟縮,“北蠻剛求和,公主這般說是什麼意思?”
“你外罩的衣服是錦衣,樣式卻也不見得多新,而内襯更是勾線。北域戰事一直持續,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物資,而你,身為将軍,吃不飽穿不暖。将士們又能好到哪裡去?”沈秋冷挑開一點馬車的窗簾,冷風随即沖了進來,“你看這盛京的冬天都到了,北域的将士們如果還穿不上新的棉衣,後勤軍資一直到不了,蠻人可從來就不講信用。”
“你想要求娶我,想借我的嫁妝掩蓋,把軍資帶去北域,不是嗎?”
沈秋冷拉起窗簾,外頭簾子上的流蘇還在随風舞動。
“這事你明明可以直接上報父皇啊,為什麼要繞這麼一大個彎子呢?”
“定是多次上報無果,這次來京甚至覺得會有人趁着這個事被曝出來,反打你一扒。”
馬車途徑街頭轉彎,這點小小的颠簸竟讓樓小将軍沒拿穩茶杯,杯中的水灑出了些許,滴在他的官服上。他抿着唇,一言不發。
“怎麼,都想把我娶回家,還想對我隐瞞?”
“如今這盛京,除了我,你還想相信誰?除了我,你又覺得誰會幫你?”
沈秋冷拿出自己的手帕,輕輕替樓衍擦去挂在手上的茶水。
樓衍從沈秋冷手裡接過手帕,垂下眼眸一口幹掉茶杯裡的水,緩緩開口道,“樓家早在三個月前就上奏過朝廷,西北幹旱,部分難民逃往北域,可是北域也沒好到哪裡去。結果換來的是什麼,東裕糧倉被燒,雪上加霜。”
東裕糧倉是一大糧倉,不僅供養着西北,也保障着北域。
西北幹旱,棉花供應短缺,将士們的冬衣做不出來。本來每年九月初,北域都會有一大批額外的軍饷來自盛京,補貼煤炭等物資。這三年來,軍饷連年被克扣,今年更是直接沒有等到。
為了這件事,北域傳信十幾封,皆沒有音訊。
北邊一直戰事不斷,後勤卻斷了。
“北蠻的求和是真是假?”
“這自然是真。西北幹旱受損的不止是我們國家,北蠻也遭受了災情。至少這個冬天,北蠻确實不會來犯。”樓衍看着沈秋冷,語氣很是笃定,“在這一點上,我是不會開玩笑的。”
“公主既然猜到了,為什麼不直接拆穿我。”
“拆穿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沈秋冷又給樓衍倒了些茶水,“這麼大筆錢如果沒到北域,消息還沒走漏,這幕後之人真是好手段。”
“西北五郡已經讓朝堂大換血,如果北域這件事也被捅出來,公主覺得後果是什麼?”
沈秋冷沒有說話,隻是盯着茶杯的花紋。
“将軍府管轄不力,北域軍權易主。”樓衍不帶一絲感情說出這句話。
如今皇上面前看不到邊境将士之苦,聽不到無數冤魂的哭喊,隻在意那些帝王的權衡之術。那幕後人将皇上這點心理看得清摸得透,可寒了多少人的心呐。
沈秋冷鳳眸閃過寒光,“好一盤棋。所以你就先來報了北蠻求和,想把這個窟窿先補上。不過你這時候求黃金萬兩,父皇也不會懷疑,大不了覺得是你将軍府愛财,為什麼選擇求娶我。”
樓衍摩索着茶杯,侵略性的眼神看着沈秋冷,複雜的情感彙聚在其中。
“公主可不止黃金萬兩。”
沈秋冷聽到這句話,帶了些玩味看向樓衍,“小将軍真是會說話。”
“好啊,就沖你這句話,本宮會把本該送去北域的錢翻倍補上。”
沈秋冷掩面,身體微微向前傾,手指輕掃過樓衍手上的青筋,“隻不過,你讓本宮花了這麼多,沒點補償嗎?”
樓衍的喉結滾動,“公主想要臣怎麼補償?”
“今後就和本宮在一條船上了,到死都别想下去。”
“公主這話,是同意嫁給臣了?”
幾刻前,皇上聽完沈秋冷的話,還是沒有直接拒絕還是同意,隻是說再給三天時間給樓衍。若是三天之後他還是要求娶沈秋冷,那便如他所願。
“那倒不是,三天期限到了你就去換了這個賞賜,換些别的。這三天無論你是想夜夜笙歌,最後抱多少美人回北域都無所謂,本宮隻有兩個要求。”
再多的美人比的過昭樂公主嗎?
樓衍心中一落空,但面上未有顯露,“公主請說。”
“一,本宮要你守住着北域,需要的東西朝廷不給,本宮給。二,本宮要你幫本宮和皇兄傳信。”
“臣遵命。”
樓衍沒有猶豫。
沈秋冷挑起樓衍的下巴,“樓衍,你可知道你這一句遵命,這北域以後就是本宮的北域了。”
兩人的目光相觸,樓衍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