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典将至,經曆過新祭壇坍塌的事後對這場祭祀每個人都分外小心。金吾衛和禁軍的巡防明顯嚴格了不少,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員都不敢有一點怠慢,禮部将祭典的每個流程都反複核對。
屋檐上昨夜長出來的冰柱,在今日的太陽的照耀下,流着淚反射着七彩的光,不一會兒冰柱便從中間斷裂了,落在地上碎成一粒一粒的冰碴,很快一灘水。
皇後差人來東宮送了祭祀需要的服飾,婢女拿進來之後羅君笑便将衣袍挂好,仔細檢查着每一處的針腳。
那日沈秋冷同羅君笑一起進宮之後,沈睿弦就問過羅君笑日後想要繼續待在哪裡。雖然沈秋冷想着讓羅君笑多陪陪在沈睿弦身邊,但是宮内終究比不上宮牆外自由,住進了東宮條條框框肯定是要多起來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沈秋冷很明顯感覺到羅君笑性格上的爽朗,似乎是同她生長在西北大漠裡的有關。沈秋冷總覺得她像一隻應該自由翺翔的鷹,盛京的天對她來說太過四四方方。
沈秋冷不好幹涉羅君笑的選擇,但是羅君笑直接說明了她想留在東宮。
“如今回了東宮,你跟在孤身邊,多少會委屈了你。”沈睿弦坐在羅君笑對面,聽到她的想法之後直接說道。
在西北的時候,雖然羅君笑也一直在沈睿弦身邊報答着他的恩情,可是進東宮之後太多眼睛注視着,尤其是現在沈睿弦并不覺得自己的處境有多好。他離開京城太久,做不到運籌帷幄,沒有把握可以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那他便會選擇讓他們遠離自己。
所以在羅君笑提出要留在東宮的想法之後,他的第一個選擇自然是反對。
沈秋冷趴在桌子的另外一頭磕着瓜子,沒說話隻是微微搖了搖頭。她當然懂沈睿弦是替羅君笑着想,隻是沈秋冷覺得沈睿弦的說法不是很妥當
“不會的,太子殿下。”羅君笑深邃的眼窩裡鑲嵌着的大而有神的眼睛,像是一對完美的琥珀,盈盈流光印在其中,“民女已經追随太子殿下回京,就已經是下定決心要陪在殿下您的身邊,無論是刀山還是火海。”羅君笑的聲音不大,清脆的聲音不緩不慢地很有力量與說服力。
“宮中并不适合你,你會有更好的去處的。”沈睿弦左腳不自覺向前挪動了一步,還想說服羅君笑。
羅君笑也很是堅定,直接跪拜在了沈睿弦面前,“懇請太子殿下恩準民女的請求。”
“哎呀呀,”沈秋冷吐掉瓜子殼,用絲絹淨了下手,過去将羅君笑扶了起來,“皇兄,既然笑笑姐都這麼說了,你就順了她吧。你既然當初從西北回來的時候都能相信笑笑姐,把玉佩給了她讓她一個人回來,現在怎麼不能再相信笑笑姐的能力?”
沈秋冷當時也覺得神奇,雖說是羅君笑一個人先行會比跟着沈睿弦的大部隊要安全,但是羅君笑好歹一個女子,再說西北到盛京的距離也不近,就這麼讓她一個人獨自前行,她也摸不清沈睿弦怎麼放心的下的。到底還是一個榆木腦袋,不知道怎麼憐香惜玉。
“再說了,如果東宮現在皇兄你沒把握可以控制住,但連身邊一個人都保護不好,咱這盤棋也别下了,趁早退出,咱一家人回江南去罷了。”沈秋冷端了一杯熱茶遞給羅君笑,“說到底,皇兄你這就是關心則亂。”
沈秋冷語氣很是慵懶,調侃着沈睿弦,讓大殿裡的氛圍沒那麼緊張。
“秋兒,你也是,哎。”沈睿弦也喝了口茶水,歎了口氣。
沈秋冷吐吐舌頭。
沈睿弦注視着羅君笑的面龐,終究還是松了口,“既然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沈秋冷和羅君笑相視一笑。
“謝太子殿下!”
“謝皇兄!”
“阿笑,這是皇後送來的衣服嗎?”沈睿弦下了早朝,走進大殿便看見了羅君笑在打理着官袍。沈睿弦回京修整了一陣子,氣色也比之前好看了不少,五官深邃标緻,繁華的官服更是将他整個人修飾的更加挺拔英俊,穩健的步伐透露着他沉穩淡然的氣質。
不得不說,沈睿弦身上确實是有着俯瞰天下而不亂的能力。
“嗯,皇後娘娘讓你試試合不合身,看要不要再改改。”羅君笑咬了咬下嘴唇,摸着衣服束腰處的樣式,總感覺這裡設計的有些奇怪,但她一時之間說不上來。她回頭看向沈睿弦,“試試?”
“嗯,好。”沈睿弦褪去朝服,任憑宮女給他換上了衣服。
羅君笑站在一旁打量着。绛紗單衣配着白裙,襦革帶金鈎褵,方心曲領(1),這些都是很正常的祭典的服裝配置,但就是腰身那裡一直很是怪異,上身看着就更覺着有種怪異的感覺了。
“如何?”
羅君笑沉默着讓沈睿弦站在了銅鏡面前,半晌道,“殿下你有沒有覺得哪裡奇怪?”
沈睿弦雙臂擡起,微微側過身,又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也沒看出來哪裡有異樣。沈睿弦用手整理了下領子,蹙眉不解道,“哪裡,奇怪嗎?”
“你看看腰身那裡,有不舒服嗎?”
沈睿弦用手撫摸了下自己腰線那裡的料子,束腰勾勒着他窄勁的腰肢。他又仔細看了看銅鏡,語氣裡有些不确定,“孤覺得還行。”
羅君笑環繞着沈睿弦又看了看,問了一直站在旁邊的侍女,她也搖搖頭。
“阿笑是還沒習慣着繁重官服的款式?”沈睿弦柔聲問着眉頭皺得很深的羅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