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好吧。”
越彌猶記得,宋蔚然很久以前和她說這句話時,越彌第一反應是茫然,然後帶點不屑。他們又沒有吵過架,沒必要和好,并不是要好到可以說出這句話的關系。
說是能做到不在意網絡評論,不在乎柳颍倒打一耙。事情發生後,越彌沒去公司,就這麼把自己關在公寓那段日子。也曾晚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手指懸在微博圖标微微顫抖,怎麼都沒有勇氣點下去。
越彌當然知曉,她并沒有想象中的勇敢。
從汪星瑤在新學校結交到朋友,越彌發現兩人共同話題越來越少,隻能問什麼時候能約着出來逛逛新開的精品店和快閃店,新出了很多兩人都很喜歡的ip聯名款。得到的答案是汪星瑤最近都沒有空,下次吧,逐漸沒有話好說。
再到阮挽如,明明可以在她離開前給予她最誠摯真心的祝福,慶祝阮挽如終于不用陪着老男人逢場作戲,在異國他鄉擁抱自己的幸福,越彌都是别别扭扭,沒有說出口。
就在網絡爆出抄襲事件不久,越彌也曾想過幹脆直接殺到殊榮工作室大鬧一場,把前前後後聊天記錄都發到網上。既然柳颍不仁别怪她不義,事已至此,最好誰都不要好過。
可越彌隻是想了一想。
想太多,失眠就算是在意料之中。
整夜整夜失眠,直到天快亮才勉強睡着。
就比如才被宋蔚然接到雲築華府那會,越彌照例合眼很久,翻來覆去都睡不着,正想着是數綿羊還是數水餃好睡,身邊一道沉沉嗓音響起:“越彌,你是要在床上煎蛋嗎。”
越彌不想說自己失眠,就把頭埋進被單,聲音悶悶解釋:“肚子餓了。”
“過一會就好了,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越彌都沒反應過來,宋蔚然已經一個翻身下床。越彌聽見踢踢踏踏動靜,然後是宋蔚然硬扯着被子催她起來吃東西,這是他半夜爬起來做的,越彌就算是現在已經不想吃,灌也得給他灌下去。
再到每天晚上,越彌發現飯桌上多了一包每日堅果和一罐酸奶。
越彌并非沒有心,不是沒有長眼睛看。
也雖說,在越彌說完那句破冰的話後,背景音是不遠處海浪翻騰,一到晚上,海水漆黑如墨,細看才能發現星星點點燈光。
宋蔚然動了動嘴唇,卻并沒有聲音漏出來。
越彌就這麼看着宋蔚然把車鑰匙拔出揣進口袋,接着下車:
“陪我下車随便走走吧。”
越彌全程跟在宋蔚然身後,海岸線太長,兩人始終維持一前一後站位。
某一刻,宋蔚然突然回頭,問了越彌一個問題:“越彌,我記得你在意大利學的明明是服設,為什麼會想着一腳踏進遊戲行業。”
越彌愣了愣。
如果是以前的她,應該會不屑加撇嘴瞪人:“我要做什麼是我自己的事情,宋蔚然,關你什麼事。”
兩人隻是齊齊在路燈下站定。
越彌有點走累了,選擇虛虛靠在欄杆邊上:“因為……對這個行業有一點失望。”
越彌其實連那會和她同住的廖酌都沒有說過,就算偶爾,廖酌和她談起過去,會覺得很可惜。
明明越彌如果深耕時尚行業,到現在,也能有一番作為。
“我那時才進去一家意大利本土的時尚周刊實習,本來是想着多接觸接觸相關專業知識和人員,積累經驗。帶我的leader不能說不好,但是工作環境和内容确實和我預想的不一樣。”
“日常就是跟拍攝,一堆待熨燙的衣服,幫同事和領導買咖啡。永遠貼不完的發票,永遠做不完的ppt,熬不完的夜。”
“就算後面經過同事内推,進了一家比利時品牌公司,能直接和品牌的創始人兼創意總監對接。”
越彌望着平靜海面:“但我突然就發現我喜歡不上這個行業,同事之間說話很mean,設計圖抄來抄去,設計師比拼的不是誰的設計出彩,而是誰會營銷、有人脈。”
“最重要的是……”好歹這麼一說出來,越彌忽而就有些如釋重負感覺:“就算是女裝品牌,設計出來都根本不是為了給女生穿,身高霸淩身材霸淩,甚至設計它們的人就不喜歡女人。衣服也是,走過一次秀場被寫進簡曆裡,沒人會記得。”
“真不如轉行,起碼給遊戲設計服飾皮膚和場景,主創團隊會記得,玩家會記得。”
這句話過後,兩人有很久沉默。越彌同樣不太習慣他們這種談心的氛圍,伸了個懶腰,就要向前邁步:“風好大,回去吧。”
雲築華府。
也就是越彌打算一甩鍊條包到沙發,順勢蹲在地上找刺猬。這些天她已經和刺猬打成一片,已經習慣于不論是出門還是回家,都要rua一rua它軟乎乎的肚皮。
越彌隻覺得手腕被拉拽,接着是她整個人被抱到島台上,越彌下意識環住宋蔚然脖子,随之而來的是吻從掌心開始,細細密密,溫度好似能綿延到全身。
越彌還記得這件事:“不要啃脖子,明天廖酌還讓我陪她去見客戶,讓我穿好一點。”
“哦,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三點。”
說是下午三點,越彌直接睡過了頭。
不為什麼,兩人前一天晚上做完,越彌一時興起,要拉着宋蔚然玩兩把分手廚房。這一玩不要緊,越彌怪宋蔚然反應慢,宋蔚然怪越彌在一旁吵吵鬧鬧,弄得他玩不好。兩人玩着玩着,又是險些打起來。
“越彌,你能不能别動不動就反應這麼大,吵得我耳朵都疼。”
“你好意思說我?要不是你剛剛幾次失誤,這局我能拿不到三星,至于要重新來一遍嗎。”
宋蔚然氣笑:“怪我?你最好搞清楚到底是誰失誤。”
“沒人比你會惡人先告狀。”
越彌直接拿枕頭扔他。
宋蔚然則是直接把人扔到床上,越彌踹他踢他都無濟于事。
越彌自己當然是懶得出門,也沒什麼負罪感,以臨時感冒為由放了廖酌鴿子,不過才放下手機,一擡頭,是宋蔚然從衣帽間拎過來幾套正裝,讓越彌幫忙參考。
越彌仍記仇昨晚兩人玩遊戲沖突,直到現在宋蔚然都沒給她道歉。
“你愛選哪套選哪套,我又不是你的穿衣顧問。”
“我不看,我要睡了。”
宋蔚然就把被子扯開:“你要看。”
“我說了我不看。”
最後越彌還是隻露了一雙眼睛看他:
“不要這套,像什麼才碰運氣談了一筆大生意暴富暴發戶。”
“宋蔚然,你這什麼破爛眼光。這種醜衣服都買回家,也不便宜,是錢多到沒地方花嗎。”
“上身可以,褲子質感實在是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