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彌用一種“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的眼神,默默瞪了宋蔚然一眼。
她雖出來得晚,幾人的談話零零散散聽了些,稍微拼湊一下就能猜出是在說什麼。
越彌并非什麼都看不懂,聽不懂的性格。
從小到大,被越關山當作吉祥物領着出席各種各樣的宴席場所,到後面慢慢習慣親戚或者公司下屬的阿谀奉承。能識别什麼是真話,什麼是假話,什麼是真中摻假,什麼是假中摻真。
有時候不說,隻是不想戳破,懶得管,沒必要管。
宋蔚然倒是很坦然把越彌手上央央的粉色小書包接過去:“越彌,你瞪我也沒用,我又沒說錯。”
越彌根本懶得和宋蔚然計較這些。
等三人都走出一段路,越彌突然折了折到小腿肚裙子,蹲下身和央央說話:“對不起啊央央,我臨時有事,你待會跟着你哥一起回去,好不好。”
央央雖不太想和宋蔚然共處一室,但看見越彌手上東西:那是越彌細心把她在餐廳裡覺得好吃的小菜又打包了一份,用印着粉色小花的餐盒裝好交到她手上。
央央失落神色很明顯,嘴上還是在說:
“我知道了彌彌。”
越彌又交代宋蔚然:“東西不好消化,你等晚一些時間,再用微波爐熱一熱。”
宋蔚然視線始終落在越彌身上。
“那你呢,你要去哪。”
越彌隻是把耳邊頭發攏了攏,才擡頭看他:
“傅阿姨有事找我,我現在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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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彌從小就和越關山不算很親。
除去在越彌眼裡,父親這個角色一向隻有atm的提款機作用,再之就是越關山花在維系家庭關系中的時間很少,趨近于沒有。
“她就是這種人,如果以前我對于這種責任感和擔當是欣賞,現在覺得和守活寡也沒什麼兩樣。”
“或許在他眼裡,股價變動和新産品上市,永遠比家人和朋友更重要。他不需要陪伴,不需要情緒價值,也不需要我。”
——以上,都屬于陪越彌最久,也是越彌第一任繼母觀點。
可那時越彌年紀太小,根本沒到能理解這些話的年紀。
她同樣什麼都做不了。
能做的,不過是默默坐在家門口台階,看見她收拾了一車行李離開,再自己獨自推門進去。
包括這些年也是,家裡人來來去去。越彌直到現在,都不覺得那裡是她的家。
就是越彌這次回去,發現房子裡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曾經那盞亮到刺眼睛的水晶燈換成了光線更加柔和的吊燈,一直在客廳當作擺設,根本沒有人彈過的白色三角鋼琴也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色調有點詭異的屏風。
越關山這會兒并不在家。
越彌先見到的還是在院子裡喝咖啡的傅景钰,傅景钰對她也沒什麼敵意,以一種更像是招待客人的态度,讓越彌坐,肚子餓不餓,可以先吃點茶點墊墊肚子。
越彌不過才回來,心不在焉道:“我不餓。”話也直接:“到底是您找我,還是我爸找我。”
傅景钰隻是笑。
“彌彌,這兩者有區别嗎。”
而越彌這晚從傅景钰口中得知了一個驚天消息:傅景钰和越關山預備在下周離婚。
這個消息還在封鎖期,同樣希望越彌能夠保守秘密。
越彌說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就她這幾年觀察下來,傅景钰算是和越關山最合得來一任夫妻。兩人雖然各有各的事情做,不需要太多的聯系,偶爾傅景钰去國外看秀,帶回來幾件高定西裝或者胸針。時不時兩人手挽手出席各種宴席會議,也算是勉勉強強盡了夫妻義務。
“都到我們這個年紀了,情情愛愛什麼的,早就已經說累了。”
傅景钰倒是對這種事情看得很開:“覺得合适就在一起,覺得不合适就分開。彌彌你也不需要有心裡負擔,我們婚前财産協議說的明明白白,不會動你的那一份。”
越彌還是有些心有餘悸,捏了塊小瓷盤裡用來調味方糖含進嘴裡平複心情:“傅阿姨……”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傅景钰不過把那一小碟方糖往越彌方向推了推:“彌彌你應該也明白的吧,人生說到底都是過客居多,哪有人能陪你一直走到終點,自己能活得高興、盡興就已經很難得了。”
“感情的事情本來就強求不來,你說呢彌彌。”
傅景钰看着越彌:“不過我走之前,還是有一件禮物想要送給你。”
越彌連着在越家待了好幾天。
并不做些什麼,無非就是陪着傅景钰照看花花草草,看着她上私教課,做做瑜伽普拉提。以及傅景钰這些年攢下來的品牌禮盒多到運都運不完,要當成垃圾,讓越彌幫個忙全部清掉。越彌把這件事當作發牢騷和廖酌說了,結果廖酌立馬一個視頻電話追過來,先是隔着手機對着那些禮盒尖叫,讓越彌千萬千萬手下留情不要扔,這些不是垃圾而是寶貝。
實在可以,她可以充當這個垃圾回收站。
為了這些東西,廖酌直接提供了一次□□。
這趟也可以說是滿載而歸、心滿意足。
越彌也在跟着廖酌來到她新租的公寓玩時,聽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拆東西動靜。越彌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闆,想起貌似自從廖酌搬家後,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她這裡。
地方雖然并不大,但被廖酌布置得很溫馨整潔。餐桌和客廳都擺了白色的鮮切花,一進門牆面上挂着廖酌四處淘來的畫。
越彌躺在沙發上,抱着一隻抱枕盯着天花闆。
這幾天越彌都是如此,腦海中總不太受控浮現出傅景钰和她說過的那些話。又在廖酌拆開禮盒包裝,發現裡面是一隻她心儀很久舍不得買,就這麼被傅景钰轉手送人的複古托特包。
“彌彌,我太愛你了。”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今晚想吃什麼,我請客。”
越彌嘴角抿出了一點笑意:
“真的?什麼都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