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水面遊船如織,人來人往地擠在岸邊,各色聲音絡繹不絕,有商販,有行人,也有負責招攬娘子們的女使。幾艘花枝招展的畫舫停在湖岸延邊上,水波粼粼,倒影漣漪。
從客棧一路走來,人潮湧動,流光溢彩,街邊燈火通明,很是熱鬧。
在賀問尋、李繡刀兩人交完酒位費之後,女使分别遞給兩人一個小木牌,稱是待公子們表演完之後,可以将小木牌投給心儀的公子,獲得木牌數量最多的則是今夜的當家花魁。
随後,女使引着兩人走上一艘有三層高的畫舫。
沿着紅漆樓梯往上走時,正巧有一身材略壯碩的女郎向下走來,和賀問尋撞了個正着。
賀問尋擡首,與此人視線交彙。該女子五官平平無奇,右眼瞳孔正常,唯獨左眼瞳孔成灰色,可見左眼已瞎,且此人鎖骨衣襟處有些松散,露出裡面一點點的紫斑痕迹。
賀問尋神色自若地移開視線,倒是該女郎與她擦身而過之後,轉頭盯着賀問尋的背影多看了幾眼,眼含詫異之色。
三人一同進入第二層,頓時打開新世界。
甲闆上鋪着玫紅琦色地毯,兩側都擺着檀香木質坐塌,塌與塌之間用的都是镂空竹屏風,紗簾半開半掩。最裡面擺了個方形舞台,幾名樂師正在台上演奏靡靡之音。
絲竹之聲伴着年輕兒郎們的嬉笑聲入耳。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年歲不過十六七八的青蔥少年郎,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憑欄而倚。
幾個兒郎一見新的客人進來,立馬一個接一個地膩聲喊道:“姐姐,要來弟弟這兒玩嗎?”
花門柳戶行話,不論女郎年齡幾何,一律都喊作姐姐。他們口中的姐姐,自然指的是情姐姐的意思。
賀問尋走的是右側道,偏靠欄的位置。經過時,一位身着靛藍色紗衣的兒郎朝賀問尋嬉笑幾聲,一個暗送秋波飛來,爾後故意将兩條長腿交疊斜放,手慢慢地将遮掩腿部的紗衣撩開——
裡面果然真的什麼都沒穿。
當真是,春色滿園關不住,一隻鳥兒探出頭。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賀問尋收回目光。
一股力輕輕拽住了她的衣袖,正是剛剛那位大膽的兒郎。他微微仰頭,面露乖順,手已經順滑地溜進衣袖裡輕輕捏着賀問尋的手,軟聲道:“剛剛姐姐什麼都看到了,可這都對衡兒沒有心思嗎?姐姐當真是無情無義,衡兒可是要心碎了。”
賀問尋面不改色,将他的手從袖子裡扯出來,道:“把你手拿開,我不好你這一口。記得把褲子穿好。”
兩人由着女使引入座,賀問尋坐在榻上,斜靠欄杆,一手支着下颔,垂眸看着水中畫舫倒影。
畫舫離開岸邊,緩緩而動,朝湖中心駛去。湖中已經有很多燈火通明的畫舫排在那裡,最裡面早已搭建好一個高出于水面呈圓形狀的舞台。也有一些烏篷船、螞蚱舟在畫舫船間輕巧地來回穿梭。
賀問尋看去,已經有專人用好幾根粗繩将船隻拉住,以幾塊大且結實的木闆搭在舞台與船隻之間,這是為了方便待會要上台表演的公子。
此時夜色已經暗了下來,但燈火通明,一點都不覺得模糊,甚至是還能透過紗簾,清楚地看到對面畫舫中男子們的身影。
不多時,人聲鼎沸,嘈雜聲音又夾雜着絲竹之樂。
一名女司儀站在花台中央,開始介紹各位公子。被叫到名的男子便會出列,順着舞台走一遍台步。此次參賽的公子其實也不多,攏共也就七名。
女司儀大聲喊道:“有請最後一位,春滿樓雲瑰公子。”
隻見一個面帶白紗的白衣男子從甲闆處,緩緩走來。寬袍衣袖迎風飛揚,他身姿挺拔俊秀,整個人如同黑夜中一顆亮眼的明珠,引人奪目。
下面有女人叫喊:“我說雲瑰公子,這都出來選美了,何必遮遮掩掩?”
另有一人大聲附和:“倒不如全脫了好,反正今晚也是要脫的,不如現在就讓咱衆姐妹們一飽眼福!”
此番言論自然是惹得衆人的哄笑調戲。
那位叫雲瑰的公子見慣此等場面,并不惱,隻是略微俯身行禮之後便走回一開始的位置。
那女司儀咳嗽幾聲,道:“今晚一共有七位佳人參與此次的選美比賽。衆佳人或跳舞或樂器或任何一才藝即可,待表演後娘子們将手中的木牌投擲在貼有佳人名字的木籃即可。切記,一塊木牌隻能投一人,亦不可一人購置多塊木牌,否則所投木牌無效。”
“行了行了,你趕緊的。我是來看美人的,不是來聽你這兒啰裡吧嗦的。”有人在下面催促道。
賀問尋坐的這個位置委實不錯,直面花台中央,輕輕一擡眸就能将表演盡收眼底。
此時此刻,之前在樓下相遇的獨眼女郎從賀問尋面前走過,坐在了隔壁坐塌上。
有小侍端上幾盤小菜并一壺酒過來,還特意為賀問尋,李繡刀兩人的酒盅倒滿酒。
賀問尋端起酒盅,輕微地抿一口。此酒入口綿密,略帶了微甜感。但她還是從裡面品出了點不一樣的感覺,此酒裡面沾染了些催.情藥物。這個倒也屬正常,花樓裡為客人提供的酒水都會摻雜這麼些,主要是起一個幹柴烈火,一點就着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