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金智沙啞着嗓子回應着,将門打開,指着灼夜說道,“瞧瞧啊,聽我的準沒錯,昨夜着急隻是徒勞,廖城就這麼大,肯定能将妻子找回來。”
小院中還尚存昨夜的殘羹未收拾,歪脖子柳樹下的樹枝以詭異的弧度彎着,宛若下一秒便要盡數倒下。
“昨日你說的,北方來的李家婆婆家孫女與我登對一話是何意思?”謝洄之打斷金智滔滔不絕的說教,直接問道。
金智讪讪看了灼夜一眼,“許是昨日喝多了,在胡說,你莫要放心上。”
謝洄之氣極反笑,仰天嗤了一聲,渾身戾氣盡數散開,指骨咔咔作響,拽着金智領口,将人騰空揪起,“是麼?玩笑?不若再好好想想?怎麼今日瞧見與我那妻子萬般不同的這位,你分毫不驚訝?”
灼夜捂着眼睛沒眼看,兄弟兩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曾陪着謝溯之因祝水發瘋,如今又陪着謝洄之因祝清晏發瘋。
看似一個乖張,另一個翩翩,實則都是離經叛道的性子。
金智吞了口唾沫,眉眼裡不解與恐懼參半,“壯苗啊,你希望我說什麼?我就是醉酒胡說幾番罷了。”
“不若先去城中瞧瞧?”灼夜輕聲說道,“看他模樣,問不出什麼來。”
謝洄之手上卸去力道,金智腿腳發軟,落在地上未站穩,兩腳扭在一處打架,最終半蹲着身子,站立地面。
“灼夜,幫個忙,将李緣緣從李家後院帶出來。”謝洄之看着不遠處的李家牌匾,灼夜颔首,轉瞬消失,李家牆垣上纏繞着的扁擔藤越發青綠舒展起來。
謝洄之嘴唇蠕蠕,想要喚回灼夜,卻已來不及。
待灼夜帶着渾身被捆,嘴中塞草,眼中蓄淚的李緣緣,“走麼?”她問道。
“将她送回去吧。我二人去即可。”。
“什麼?”灼夜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踮起腳尖,“莫不是在拿我尋開心?”
謝洄之卻未搭話,他俯下身子,與緣緣眉眼齊平,喉嚨滾滾,帶着歉意說道“方才我情緒不佳,未經姑娘許可,讓人将你帶出,是我之過,萬望姑娘莫要介懷。若介懷也無甚關系,隻是怕姑娘胸中郁結,對身子不好。”
聽得此番話,灼夜、緣緣二人均怔怔。李緣緣巴眨着一雙杏眼,心下唾棄自己,“本就是他有錯在先,不過是話說好聽。”
灼夜笑笑,自己可從未見過他這副誠然面孔呢。溫潤有禮的翩然常是他疏離衆人的面具,如今這副小心翼翼緻歉的模樣,分外反常。
她又想起那腼腆内斂的少年,不怨謝洄之得段佳緣,謝溯之就從不會這般低眉順恭。
李緣緣搖搖頭,卸去半分敵意。卻不待她再有反應,灼夜一記長藤,便将她送了回去。
“既然該說的都說盡了,那便忙正事吧。”長藤縮回灼夜指尖,淡淡說道。方才一幕看得她實在有些不爽。
謝洄之收回目光,不置可否,“走吧。”
“這是什麼?”灼夜遠遠看着眼前巨大的白瓷圓冢,說是冢,卻上方開頂,穩穩盛接從九霄洩下的瀑水。開頂,可不是什麼好征兆。
謝洄之寥寥幾句将來龍去脈交代清楚。灼夜挑眉,指了指周圍空空如也的街道,“這麼重要的地方,就沒人守着?”
“沒有。”
“夠灑脫,夠自在。”灼夜颔首贊揚。
“白瓷圓冢内除了一條快要化龍的蟒蛇,其他一概不知,我猜想,昨夜就是它帶走了祝清晏。”
灼夜搖搖頭,“白瓷圓冢内沒有活物。”天生地長的生靈總是對活物多幾分敏感。
“是說那蛇不是活物?”謝洄之搖搖頭,“昨夜我同它交過手,蛇尾的溫熱觸感和掃尾力道,不像傀儡等物。”說着,他的聲音越發小了起來。
灼夜笑了起來,笑意從眼角溢出,昨日被壓着打的情形實是有些丢人。
“不是,我是說,它在那兒。”灼夜指着頭頂裹挾着瀑水的那片雲,“那有座崖。崖頂平平,有座噴湧的泉眼,還有些許磐石,有塊磐石旁的窪中有一顆草粒。那條蛇就窩在這塊磐石旁小憩。”
“不過,”她感知到另一顆草粒存在,有些不甚确定開口,“正對着蛇身下,還有一塊草粒。”她指了指半空,“在那。”
謝洄之忍着陽光刺眼的不适感,努力瞧去,卻隻看到移動的雲紗,哪有什麼崖?“為何我瞧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