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還不舒坦,我給你出個招。你去隔壁可勁兒罵他,那涼快又沒人告密,罵一會兒你就冷靜了。”
再大的挫折,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時桉覺得主意不正常,但他還是去了。裹着牛伯的軍大衣,一去就是倆小時。
罵了個昏天黑地。
爽!
*
今天的重疾一批接一批,等鐘嚴徹底空閑,已是晚上九點。
他路過三搶救室,裡面沒開燈,角裡鑽着個黃色身影,嘴裡嘟囔着病理原則。
鐘嚴站在門口,對着背影說:“心髒驟停的病理生理機制。”
時桉先是一怔,随後如同條件反射,“最常見為室性快速性心律失常,其次為緩慢性心律失常或心室停頓,較少見的為無脈性電活動。”[注2]
鐘嚴又問:“診斷要點。”
時桉熟練流利,“神志喪失,頸動脈、股動脈搏動消失、心音消失。瞳孔散大,對光反射減弱以至消失。”
鐘嚴:“治療原則。”
“立即識别心髒驟停并啟動急救系統,着重胸外按壓的早期CPR,快速除顫和高級生命支持。”
時桉的回答毫無破綻。
“既然都知道,還呆這兒幹什麼?”
時桉清楚原因,卻不知回答的方式。
鐘嚴走進來,手插在褲兜裡,偏偏頭,“吃飯了嗎?”
時桉抱着本實用急診手冊,“吃了。”
同一時間,鐘嚴聽到他肚子的叫聲。
鐘嚴:“……”
沒小時候誠實了。
“跟我走。”鐘嚴說。
時桉眨眨眼,“去哪?
“吃飯。”
“不用了,我不餓。”時桉沒自虐傾向,不想跟大魔頭共進晚餐。
“哪那麼多廢話。”鐘嚴不容拒絕,“快點。”
時桉跟上來,“食堂嗎?”
鐘嚴走在前面,“食堂早關門了。”
“那吃什麼?”
“反正不是鮮蝦泡面。”
時桉:“?”
關鮮蝦泡面什麼事?
時桉順着問:“您不喜歡吃那個嗎?我覺得挺好吃的。”
他越雲淡風輕,鐘嚴就越不爽,“閉嘴。”
“……哦。”
時桉以為在醫院周邊吃,鐘嚴卻把它帶到一輛跑車前。
邁凱倫570s,最低配也得近三百萬。
時桉眼睛亮了,“您的車?”
“嗯。”鐘嚴打開駕駛門,“上車。”
沒有哪個男人不愛車,時桉也不例外,何況還是他偏愛的配色。
好騷的黃。
時桉坐進副駕駛,眼珠子轉了一圈,最後留在鐘嚴那,“原來當急診醫生這麼賺錢。”
鐘嚴瞥他一眼,“除非你想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那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了?”
鐘嚴轉動方向盤,“我幹的都是十年起,上不封頂的勾當。”
“比方說?”
“挖心、掏肺、割腎。”鐘嚴微微一笑,眼神朝他的方向偏轉,“怎麼樣,入夥嗎?”
時桉撇嘴,“……”
他好幼稚。
時桉轉移了話題,從兜裡掏出手機,“我可以拍照嗎?”
鐘嚴:“随意。”
起初,時桉拍得小心翼翼,發現鐘嚴不介意,他越來越大膽,盼着趕緊到目的地,他要拍外車身。
鐘嚴笑他不值錢的眼神,“前面路口你開。”
時桉按掉手機,酸巴巴的,“我沒本。”
“有時間考一個。”鐘嚴沒料到這點。
時桉表面說好,心裡卻想着:轉科室前怕是沒時間了。
車停在一家海鮮餐廳門前。
時桉腦子裡過了一遍海鮮的價格,悠悠問:“您請?”
鐘嚴:“你請我也沒意見。”
時桉:“我剛上班兩天。”
言外之意,離發工資還有二十八天。
鐘嚴解開安全帶,“下車。”
時桉不挑食,何況吃的還是人間美味。他手嘴并用,全程沒停下來過。
見他吃得熱火朝天,鐘嚴抿了口水,又清了次喉嚨,“還生氣嗎?”
“啊?”時桉擡頭,嘴外面挂着大塊龍蝦肉,“生什麼氣?”
“下午兇你了。”
時桉都快忘了,“本來就是我不對,您罵我也應該。”
時桉把頭埋低,小聲嘀咕,“再說,我龍蝦都吃了。”
鐘嚴心說你還挺好哄,“喜歡吃龍蝦?”
“世界上會有不愛吃龍蝦的人?”
如果有,那一定是沒吃夠!
鐘嚴叫來服務員,“兩斤以上的波龍、澳龍各來兩隻,兩隻外帶。”
龍蝦上桌,鐘嚴全遞到時桉面前。
時桉眨眨眼,看着比他球鞋還大的海鮮,“鐘老師,您不吃?”
“都是你的。”
對方主動殷勤,時桉反倒慌了,“您突然對我這麼好,簡直讓我懷疑……”
“什麼?”鐘嚴戴着一次性手套,正幫他剝龍蝦殼,嚴謹得像做外科手術。
時桉塞滿蝦肉,張口就來,“您不會對我心懷不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