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出了白樊樓,明夷人已經不在了,來時的轎子也擡了回去,門前隻剩下個車夫正倚着馬車昏昏欲睡,蕭楚掠過他直接進了廂裡,把裴钰放到了座上。
車夫感覺身邊一道冷風吹了過去,打了個寒噤,瞬間清醒過來,回首發現蕭楚已經掀簾子進去了,似乎還帶着一個人,面色沉郁得可怕。
他認得神武侯,趕忙拿了馬鞭,問也不敢問,直接駕車往神武侯府去。
蕭楚刻意沒和他坐一頭,抱着臂肅然望着裴钰,坐得相當端正。
看來不跟裴憐之扯上關系是不可能了。
不若換個法子,人盡其用?
馬車有些晃蕩,裴钰的身子沒力氣,總要往旁邊倒下去,他一倒蕭楚就給他扶正,然後再坐回對面去。
蕭楚本就在思索中,又頻頻被裴钰打斷思路,如此數回,他很快就不耐煩了,隻好不情不願地挪到了裴钰那頭,讓他倚在自己肩上。
蕭楚像是在發脾氣,說道:“要臉不要命,自己有什麼忌口都不曉得?”
說完這句,他才發覺不對,這輩子他應當還不知道裴钰的這些私事。
他側目看了一眼肩上那人,眼睛已經阖上了,身子燙得要命,隔着兩人的衣料都能感覺到。
這人恐怕頭昏腦脹,壓根沒聽到方才那句話。
裴钰像是被水澆透一般,青色的長衫緊貼着身子,他渾身發熱,不停地去拉開襟口,微粉的肌膚若隐若現。
蕭楚忍住不看他,但想想又是一句“怕個屁,就看”,于是把裴钰擁進懷裡,拿袖子替他拭了拭汗,一邊埋怨似地說道:
“你是個麻煩精,不要總是禍害我。”
裴钰像是聽到了這句,嘴唇微張開來,氣若遊絲。
“蕭承禮……”
這聲低吟有些纏綿,撓得人心癢。
蕭楚生硬地回了一句:“嗯。”
裴钰低聲絮語:“……你不怨我了嗎?”
蕭楚皺起眉道:“怨你什麼?”
後面的話語,裴钰的聲音就更輕了,他緩緩吐了幾個字,說什麼“望仙台”,什麼“阿姐”,蕭楚耳朵都快湊到他唇邊了,可愣是聽得雲裡霧裡。
大概真是喝多了,胡言亂語。蕭楚想。
馬車很快就停到了侯府前,因為蕭楚尚未回府,所以今夜是明夷和弈非當值,明夷抱着劍站在門口,眼睜睜地看着蕭楚把裴钰從馬車上抱了下來,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往自己屋裡跑。
他随口留下一句:“喊大夫,他要死了。”
明夷的張着的嘴就沒合上過,看了看蕭楚的背影,又看看弈非,話卡在喉嚨半天才說出口。
“不是,我沒看錯吧,主子這是把裴禦史抱進去了?”
弈非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沒作聲。
明夷說:“一晚上帶兩個回來??”
弈非沉重地點了點頭,說:“趕緊去喊大夫吧。”
裴钰蜷着身子躺在床上,他已經不熱了,開始發着冷,蕭楚随手掀了幾件袍子把人裹緊,随後又掖上被子,他搓了搓裴钰的臉,燙得更厲害。
蕭楚替他撥開額前的濕發,說道:“你可千萬别死我府上,本侯就是有一萬張嘴都說不清了。”
“死……不了。”
“那就别睡過去,知道麼?”
裴钰悶哼了幾聲,像是回應。
明夷動作很快,沖進了府上的醫所就把大夫拽了過來,大夫不敢怠慢,趕緊上前去診脈。
大夫進去後,明夷和弈非就立在外頭,蕭楚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他們都是做近衛的,耳目奇好,不可能讀不出二人之間的暧昧的氣氛。
明夷疑道:“主子什麼時候對裴钰如此上心了?”
弈非面色有些沉郁,搭在腰側刀柄上的手暗自攥緊。
大夫診完了脈,說:“發着高熱,侯爺,這位大人先前可是飲酒了?”
“喝了不少。”蕭楚聲音有些低啞,倚在榻邊,若有所思地看着裴钰,“病得重麼?”
大夫很穩重,寬慰道:“侯爺放心,就是被熱壞了,我開個方子,照着喝幾日藥,好好修養便是。”
蕭楚點了點頭,那大夫就趕忙回去醫所抓藥了,他把裴钰的手重新塞回被褥中,随後才走出房門,招呼了明夷和弈非過來。
他說:“這幾日裴钰都住我府上,你們放些消息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