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道:“你挨着我,我不舒服。”
這麼一說,蕭楚就更要挨着,還低下頭往裴钰頸窩裡蹭,頭發撓得他癢到不行,手趕緊去推蕭楚。
他邊推邊斥聲:“你幼稚死了!”
聽到這句,蕭楚擡起頭湊近他,眼神裡貓着點兒不好的意思。
“喚我一聲蕭郎,我就不弄你。”
裴钰擡手推開蕭楚的臉,說:“不要。”
“好吧,那就不要了。”
蕭楚直接搭上了裴钰的腰,隔着薄衫輕微地勾弄他,挑的全是癢處,裴钰被這麼逗着頓時身子一顫,不禁仰起頸來。
“等……你……你别……!”
癢得要命!他胡亂去推蕭楚,蕭楚哪裡管他,又是脖頸又是腰地撓他,搞得裴钰又氣又笑,身子骨都笑得沒力氣,推也推不開他,隻能叫他名字。
“蕭承禮!”
蕭楚立刻停手應了一聲:“裴憐之!”
随後又作勢要去撓他,壓低了聲佯作威脅道:“喚我什麼?”
裴钰急促地喘着氣,整個人都像一張拉到極緻的弓,繃得緊緊的,手擋在身前,瞪着蕭楚。
“蕭……”
他才說了一個字就咬緊了唇,實在是認不下這輕薄的調戲。
蕭楚很期待地看着他,手又緩緩爬上了裴钰的腰。
“喚我,憐之。”
銀墜相撞的聲音,和這聲曾幾何時常常出現在裴钰耳邊的話,瞬間給他臉上抹了一把胭脂紅。
喚我。
裴钰雙唇動了動,正要張口時,蕭楚忽然退開了去,解嘲道:“算了,不逗你,跟隻小貓似地,急了要撓人。”
他頭發亂糟糟的,剛剛在裴钰身上一通蹭,頭頂幾根不聽話的發絲鑽了出來,像是剛睡醒的模樣,有點兒懶散。
也有點兒可愛。
鬼使神差地,裴钰說了一句:“不做這種事情,也可以做點别的。”
蕭楚撐起臉,饒有興緻問道:“别的什麼?”
裴钰耳尖有點泛紅,說:“你……你這發冠戴得不對,我可以替你……重新挽個頭發。”
……
蕭楚眨了眨眼,有些錯愕。
這是……什麼意思?
他愣了很久,才吐出一句:“挽發?”
裴钰立刻從這一瞬的沖動中驚醒了過來,張了張口想出言替自己挽尊,可蕭楚已經不給他機會了,一拍掌說了句“好啊”,随後笑嘻嘻地背過身去。
“憐之,承你的情了。”
裴钰看着蕭楚的背,這回的确很安分很乖巧地在等着他。
他看不見蕭楚的表情。
猶豫了須臾,他還是上前去替蕭楚解下了發冠,有些微卷的頭發散落到手裡,摸着很舒服,裴钰忍不住在掌心順了順。
蕭楚有一根細細的發辮,平時也不會挽進頭發裡,就搭在肩上。
裴钰把這根辮子也順到了手裡,它編得很好,發絲緊緊地纏在一起,一點兒也不雜亂。
蕭楚撐着膝看向地面,說:“這根辮子是我娘替我編的,雁州人講究宗族團結,家人離鄉前總要編這樣的長生辮,以求身在異鄉能歲歲安康。”
這是個很美好的寄托,長生辮承載着遊子的思鄉夢,也是家人的庇護傘。
裴钰的指腹小心地滑過發辮,好像蕭楚曾經在雁州的歲月,都沿着那些發絲淌進了他的心裡。
他突然萌生了一種沖動,他也想去一次雁州,看看壁立千仞的天秋關,揚一捧那裡的黃沙,他也想踏上望風台,撫摸雄鷹的背脊。
他強烈地想要觸摸蕭楚的過去。
他二人無言了須臾,裴钰低下頭,重新挽起了蕭楚的另一縷頭發。
“一根多少節?”
“我今歲二十六,應當就是二十六節了。”
裴钰的手穿過發絲,小心翼翼地把那一縷分了三股編纏到一起,他的動作很輕盈,甚至蕭楚壓根沒意識到他在做什麼,還以為仍是在替他梳頭。
蕭楚歎了口氣,遺憾道:“這辮子我自己也編過,可惜我真是搞不來,我三姐手很巧,她什麼都會編,本來說着她要和我娘一塊兒給我編的。”
裴钰問道:“那後來怎麼隻有你娘給你編了一根?”
“她死了。”
蕭楚聲音沉了下去:“北狄的探子瞞過了雁軍的鷹眼,我三姐被這群賊狗挾了。”
他不再說下去了,話語中開始透出些不甘。
三姐走的後幾年,他娘也因喪子之痛,郁郁而終了,他遠在京州,甚至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駐守北方的邊關,雁州人的生活條件非常困苦,黃沙地開墾不出糧食,隻有靠朝廷從别州調糧過來,國庫愈窮,雁州人日子就愈不好過。
但他們必須要死守住這道關隘,這是京師的外防線,阻斷着北狄進犯的唯一道路。
世代以來,雁州人都有着一股心氣兒,他們肩擔着保家衛國的使命,他們的心才是真正的銅牆鐵壁,猜疑算計這一套在雁州是行不通的。
所以,家人是他們最在乎的東西,天子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制衡着京州和雁北的關系。
裴钰聽得很認真,他很快就替蕭楚編好了一根辮子,也是二十六節,隻不過編在後頭,挽起頭發後就藏了進去,看不大清晰。
他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隻好悄悄在蕭楚身上留下了一點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