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句話猶如一滴水落入沸騰的油鍋,濺起的熱油燙到了廣場上每個身穿藍褂的原村民,他們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險些站不穩跌倒在地幸好被身邊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仔細看去,那位憔悴的女人正是彩霞嬸子。
歲月似乎格外憐惜這個不幸的女人,她一如當年,隻是眉眼間多了抹化不開的哀傷,她踉跄的走到天玑身邊,幾乎是哀求的看着這姑娘,說:“徐丫頭,你說的,都是真的?”
楚湫是她身上掉下來一塊肉,是她這輩子走不出來的痛,她也曾無比怨恨過白語,怨恨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如果十四年後的今天否決了十四年前的一切,她真的會瘋掉。
“嬸子,我很感謝您這些年對我這個孤女的照顧,但您實在是嫁了個人面獸心的畜牲。”天玑跟踢死狗一樣把哎呦呦叫喚的楚騰踹下廣場,他年紀大了,但不是啞巴,躺在地上雖動彈不得但還是能給自己叫屈:“黃毛丫頭你休得血口噴人!我兒當年就是被白語所殺!這那外鄉人親口所說!”
“說的外鄉人…路易斯!”天玑把手擴到嘴邊做喇叭狀:“幹活了!”
有人踏星光來,那雙翡翠綠的眼眸熠熠生輝,【路易斯】居高臨下俯視着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楚藤,微笑着揮了揮手:“Uncle楚,好久不見。”
“我這14年來可無時不刻不在想着湫的慘狀,你可能想象不到,案發時,我正躲在湫的床底。”
“你揮下的每一刀,臉上浮現的每一個表情,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放下背包,将一些東西交給了彩霞嬸子,又将一沓照片扔向竊竊私語的人群:“看看吧,我最不舍得删掉的一張照片!”
照片輕飄飄的落在楚藤的臉上,他借着火光端詳着,這張照片拍攝的角度很怪,像是有人趴在床底偷拍的,鏡頭上還落着幾滴血,但卻把他猙獰的面容拍的清清楚楚。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月亮灣啊…”他喃喃道,可憤怒的原村民們一如十四年前要處決白語那樣,叫嚷着,大罵着,大喊着要殺了他。
“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月亮灣啊…”他絕望的念叨着,重新走上了廣場,在妻子的哭泣聲中,在衆人含恨的眼神中,帶着一身罵名,走進了燃燒的藍火中。
楚藤在火焰中痛苦的嘶吼着,他的身體被火焰一層層燒毀,最後隻剩下了一具幹淨到不可思議的骨架化作灰燼徹底消失于這天與海之間。
“現在,我們回到第一個問題上。”天玑現在俨然成了風暴中心,她垂下眼,腳尖點了點自己所處的廣場潔白的石面:“各位,我很不幸的通知你們,你們失蹤的孩子都被埋在了這廣場之下。”
“你胡說!”有人憤怒的大喊,但聲音裡難掩哽咽和顫抖:“警察當初說是人販子所為!”
“警察每年來都這樣說,還有掉進海裡的結論,結果哪一個都沒有得到證實。”她率先解下了腳踝上的鈴铛,用力往地面上砸去,白色的石料以鈴铛為中心開始龜裂,天玑嫌棄的退後兩步:“啧啧,果真是豆腐渣工程。”
“還等什麼?挖啊!”
7月17日夜,空中的星星很亮,衆人掘地三尺,挖出了一具又一出一的屍骸。他們中年紀最大的不超14歲,年紀最小的甚至還在襁褓之中,他們的腐敗程度并不高,正好可以讓父母認出自己的孩子。
“我的兒啊!”
哭聲此起彼伏,npc們臉上的悲痛是那樣真實。
“幹得漂亮,”褪去【路易斯】僞裝的白柳和天玑擊掌:“你是今晚最佳的MVP。”“那是當然,他媽的終于是有人進行到這一步了,在你們之前的玩家基本都折在那些卵手裡了。”天玑伸了個懶腰:“沒我事我就先回去睡了,你們一走我還得耗費精力裝傻子。”
“有。”白柳握拳輕咳,唐二打面色凝重的來到了他的身邊,雙手背在身後,仿佛随時要掏出槍把面前疲憊的女孩給斃了。“有…有禮物送給你。”唐二打舌頭打結,他偏過頭,把身後的【禮物】遞到了她的面前,那是具幼兒的屍體,瘦瘦小小的,紮着兩個小辮子,穿着件麻布改的衣裙,她并沒有腐爛,好像睡得很香,可胸前幹癟的下凹和左臉的燒傷還是說明了她的身份。
“天玑,或者該叫你徐招娣了,十四年前,年僅兩歲的你還是成為了【海神祭】的祭品,而現在的你,存活在月亮灣的天玑究竟算什麼我目前還不清楚。”
“唯一能确定的是,你連活着的怪物都算不上。”
天玑抱着自己兩歲的屍體并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她隻是一下下的撫摸着自己的頸環,用力一扯将它扔進了廣場下的坑洞之中,任由脖頸上的縫合線和藍色花紋暴露在衆人面前。
“沒有人能走出月亮灣,于是,她把我的靈魂帶到了【失樂園】。”天玑的劉海被夜間的海風吹起,那隻湛藍的左眼凝望着白柳平靜的臉,嘴角上揚,綻出一個發自内心的笑:“還好,這次我不會再一無所知的步入幽微。”
“謝謝你們,起碼這次,月亮灣多了些活人的生氣,但别再回來了。”
“再見。”
*
海浪還是那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拍打沙灘。
阿迪雅希絲的屍體被吳家父子帶回了旅館,劉佳儀拆掉了她腰上縫的魚尾,吳思賢畫了個假肢幫她安好,除開腐爛的皮膚和青綠的屍斑,她看上去和玩累了睡着了沒兩樣
吳國慶往王雅懷裡扔了個道具,她手忙腳亂的接好,定睛一看竟是個【人魚的護身符】,頓時覺得自己手裡拿了個炸彈,還是個發燙的炸彈。
“不扣你積分,打不過就跑,反正還有倆墊背的。”他揉了揉王雅亂翹的短毛:“早去早回,出去了帶你和思賢下館子。”
“Yes,sir.”王雅敬了個禮,從二樓翻身而下落在了血肉築成的海灘上,牧四誠和白柳裝備好道具,給她套了個水中氣泡後一同走進了那血色海中。
紅海中的紅其實就是大片的卵,那些紅色的卵在海中植了片茂密的血林,纏着魚和其他海洋生物汲取養分,王雅吞了吞口水,握住了牧四誠給她的石雕眼球祈禱着那個對她有幾分興趣的【海神】能保佑她不被這些卵吸成人幹。
海水很冷,白柳呼出的氣都是白的,他擡起頭,【月亮】眨了眨眼,而在他的不遠處,一顆星星閃着亮光。
金星,也稱長庚星,是海上水手用來辨認方向時作用很大的一顆星星,但它還有個别名--
啟明星。
*
王雅快凍僵了,她看着海裡和街溜子似瞎晃悠的白柳很想罵他兩句,這他媽不是美景,先别賞了,咱沒帶奶媽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白柳就在他心裡碎碎念鄭歡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他伸手指了指右下方,那裡存在着一個海溝,兩頭窄,中間寬,卵正源源不斷的從中爬出,像一隻眼睛正在流血淚。
“下潛。”白柳做口型,三人小心翼翼的落進海溝,密密麻麻的湛藍光點彙聚成了漩渦,王雅閉上眼睛,手中的眼球微微發燙,一陣讓人頭暈目眩的白光後,氣溫回升,腥臭的空氣灌入糞箱,牧四誠捏住鼻子,腳下的地面柔軟而又富有彈性,彈性血紅的顔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草莓果凍。
很好,她再也不想吃果凍了。
這裡是個血肉構成的洞穴,那星星點點的藍芒似一條蜿蜒的河流,指引着他們向深處走去,白柳大步向前,牧四誠跑的飛快,而王雅則握着那顆眼球踟蹰不前,她的害怕前方存在的未知。
“你才是一切惡的源頭!”
天玑的話猶在耳側,她咬緊牙關,悶着頭,邁開腿,走出了第一步。
誰也不能毀了她好不容易窺見了一點星光,哪怕是神,也不能。
洞穴的盡頭擺着張大型的白色石台,同樣潔白的少女躺在上面,她的頭發很長很長,幾乎蓋住了她的整張臉,可從她左眼蔓延至四周的卵硬生生破壞了這份聖潔的美感,她垂下台面的手上戴着鐐铐,下半身的魚尾也碎的不成樣子,但胸口中央傳來的微弱的“砰砰”聲卻在表明她可能是個活物。
【系統提示:主線任務推進,目前進度90%,恭喜玩家找到月亮灣消失的神像!】
不是真正的神明就好,雕像這種怪物智力值一般都不高。牧四誠活動了一下猴爪,沒等白柳發号示令一招黑虎掏心就朝雕像的胸口抓去,可下一秒潔白的手扼住了他的手腕,冰冷堅硬的觸感激得他打了個寒顫,剛想掙開這隻手卻發現對方力道大的出奇,咔嚓一聲,牧四誠的腕骨被活過來的雕像硬生生折斷了。
牧四誠疼得直冒冷汗,但這雕像可不給他還手的機會,她揚起那隻戴鐐铐的手,鐵鍊嘩啦啦響,正準備襲擊他的後腦時,被白色的骨鞭打斷了這次攻擊。
“王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