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琮和他的下屬們全部死在了福生客棧前,這座被漆黑夜色籠罩的小鎮隻剩下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以及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血腥氣。
無情皺着眉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捂住嘴幹嘔了兩下。
這血腥氣實在難聞至極,腥臭不說,還摻雜着同等濃郁的腐臭味,其威力之大,看後面已經吐得眼淚直流的商隊就知道了。
金劍和銀劍也在吐,這兩個孩子,礙着面子忍了好一會兒,這會兒一反胃上來,吐得直扶牆。
塔羅納憐愛地看了他們幾眼,從空間翻出一沓自帶空氣清新過濾功能的口罩,擡手丢過去:“男孩兒們,給大家分一分吧。”
金劍接了個準,他強忍着嘔吐欲,提着紮好的口罩,向黑白的修女拱手緻謝:“多謝……洛娘子。”
他還是這麼稱呼塔羅納,因為公子也是這樣稱呼對方的。
他和銀劍都知道“洛娘子”不過是對方的假身份了,但公子并無示意,他們自然不會多此一舉。
兩個少年将口罩一一分發下去,戴上之後,他們如獲新生。
商隊衆人感激涕零地對着塔羅納拱手的拱手,彎腰的彎腰,遠遠地緻了謝,沒有一個敢上前同她搭話。
他們眼中有尊敬,有感激,也有畏懼。
那一劍的威力太甚,哪怕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老前輩也會為之震撼,更何況是他們這些隻想安穩度日的平頭百姓。
塔羅納微微颔首,算是回禮了。
她手指一勾,取出一個款式更服帖人臉曲線,功能也更精細的口罩遞到無情面前:“戴上吧。”
無情髒腑受損,有氣疾在身,楊姑鎮現在的空氣不适合他呼吸。他身體本就不好,這樣的空氣若是被他更多地吸進肺裡,他的肺部很快就會被感染,到時候就不是大病一場這麼簡單了。
“多謝。”無情接過口罩,放在手中打量片刻,展開戴上了。
這效果立竿見影,他微微繃緊的肩慢慢放松下來,緊蹙的眉頭也松和了。
塔羅納不喜歡花裡胡哨的東西,這些露面的樣式都是最簡單的類型,純白和純藍。
金劍他們戴的是白色的,無情戴的這個是藍色的,倒是和他今夜這身淺藍色的衣衫很配。
這個想法剛才腦子裡劃過去,塔羅納就皺了皺眉。
才百分之二十二的同步率,她對無情的關注率就已經比之前還大了,這同步率要是再往上升點,她是不是就要把無情揣兜裡帶着了?
【也不是不行。】
忒休斯一邊為煉金人偶檢修,一邊道:【無情是當前世界四個氣運之子中最不好跑路的,你把他揣兜裡,他的安全問題就不用擔心了。】
别的不說,他的搭檔身邊絕對是最安全的,異常再厲害,也不可能越過她的防禦傷害到無情。
就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見過能夠戰勝塔小姐的異常。
塔羅納順着忒休斯的話想了想,覺得也是,左右【血怨修女】不會傷害她認定的“孩子”,影響深一點就深一點,反正到時候尴尬的是無情,又不是她。
戴上口罩,更顯得病弱三分的無情看了看被清冷月華籠罩的楊姑鎮,這座小鎮已經亂了,到處都是喧嘩和慘叫,像是有匪徒入鎮劫掠。
可見過裡正同他的下屬後,他不信這附近會有劫掠楊姑鎮的匪徒,便是朝廷受訓的官兵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裡正被洛娘子殺了,危機已解,他的袖袋裡裝着金劍從裡正書房中找到的書信和名單,他要的物證找到了,至于這人證……
無情回頭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林琮,眼神冰冷。
他不知洛娘子為何要以假身份與自己同行,但今夜她救下了身後無辜之人,這幾日也未曾有過傷害他們之舉,還多有回護之意,他願意相信洛娘子。
林琮此人,死不足惜。
楊姑鎮太過詭異,他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想罷,無情擡眸看向單手穩穩抱住孩子,偏頭看向遠處的黑白修女,道:“洛娘子。”
在數楊姑鎮裡還有幾個活人的大魔女收回視線,轉頭看他:“嗯?”
她隻從鼻腔中發出一個單音,輕且短,但足夠無情聽清了。
因為他們挨得很近,不過一拳的距離,風若拂過,那黑色的裙紗說不準會被吹到青年膝上。
這一聲很輕,随性之中又有着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
她待他總有些不同。
燒好的魚總會将最肥美的腹部夾給他,晨起的粥裡輕輕一滾就是滿滿的肉糜,風一大些便會擔心起他的衣物夠不夠厚……
如此種種,叫無情有些錯覺——
他們非是偶然在雨夜中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倒像是一起生活了不少日子……
啊,當是錯覺。
但……
洛娘子的确是待他不同的。
為何呢?
無情想問,又覺得這樣問出口實在冒犯。
洛娘子武功絕世,江湖兒女确實不拘小節,但也懂得男女之别。
他若是問了這樣的問題,洛娘子是否會覺得他太過孟浪?
無情抿抿唇,将這個問題往心裡壓了壓,隻問道:“今夜之後,你作何打算?”
他來這冀州是有大案要查,洛娘子與他“偶遇”,難不成也要查這大案?
大捕頭是個不解風情的,風花雪月之事他委實一竅不通,洛娘子待他不同卻不暧昧,他将自己身上能羅列出來的重要之處都想了一遍,覺得洛娘子與他“偶遇”的目的恐怕就是這大案了。
于是又有了新的問題——
來曆不明又武功絕世的洛娘子,究竟是哪邊的人?
她不會是蔡京的人。
無情笃定。
若她是,他們活不過那個雨夜,他們身後的商隊也活不過今夜。
她會是什麼人呢?
塔羅納沒想到他腦子一轉想到了這麼多,但基本的試探她是聽出來了。
找到線索但不多的大魔女很直接地說:“我跟着你。”
這麼好一個餌,不來一波釣魚執法實在是可惜。
聞言,無情愣住了,心中的種種猜測全都作不成數了。
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