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半夜,在冀州府地底轉了兩個多小時的塔羅納才皺着眉上來,她一手扶着人家的院牆,一手杵着探測用的魔法杖,很是不可思議地道:“居然沒有地道,也沒有迷宮,這不科學!”
姑獲鳥喜歡懸崖峭壁可以理解,可前哨報喪鳥不是啊,它們就喜歡潮濕的洞穴和深不見底的地窟。
怎麼會沒有呢?
忒休斯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此世界的異常并不按常理出牌,它既不喜歡懸崖峭壁,也不喜歡洞穴地窟。】
塔羅納問道:“那它喜歡什麼?”
【高樓宮殿?】
比如那座金碧輝煌的寺廟。
唔……
大魔女收回扶牆的手,改去摸着下巴:“你說得有道理。”
都是縫合怪了,習性變了也不奇怪。
行叭,她也不算白跑一趟,好歹知道異常習性變了。
回去回去,去康康她的無情貓貓!
忒休斯:【……】
算了,就不打擊忙活了兩個多小時一點收獲都沒有的搭檔了。
結果塔羅納剛踩上别人家的屋頂,就想起了一件事:“追命是不是要到了?”
她和無情說好了的,追命到的時候要去接應他。
忒休斯計算了一下時間:【快了,大概有十分鐘左右的誤差。】
于是大魔女腳步一轉,往冀州府的城門去了。
……
白日裡的冀州府一派熱鬧景象,連帶城外都是人氣升騰的,大路兩頭車來車往,可一到了夜晚,城裡城外就成了兩幅截然不同的模樣。
城裡因長生聖母的廟會不設宵禁,亮如白晝下是歡聲笑語的百姓,城外卻是寂靜無聲,路邊的草叢裡竟聽不見一聲蟲鳴,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将它們全部吓退了。
——越強大的存在越喜歡圈地盤。
追命已經到了。
他和無情走的道不是同一條,來的方向也不是,盯他的人盯得緊,他繞了好幾圈才把人甩掉。
此刻他就停在離冀州府兩裡外的土地廟裡,一人一篝火,火上還烤着一隻野山雞。
這野山雞還是他在好幾裡外才打到的,真是奇了,越是離冀州府近的山林裡就越找不到獵物。從前他從山林裡橫穿的時候還要格外注意猛獸,這一次倒方便了,他連猛獸的半點蹤迹都沒發現。
像是被人刻意清理過。
但這不可能,連京城外都有猛獸盤踞,更不必提冀州府這樣的邊城之地。
這裡地廣人稀,山林中的猛獸隻會更多。
可偏偏沒有,這簡直違背了世間的常理。
追命将火上的野山雞轉了一個面,在火光的照映下,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沉重。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追命選擇遇山翻山,遇河渡河,因着他的輕功,比起走大路,他的腳程竟然還要快些。
也正因為他遇山翻山,便更加凸顯出了王大人死因的不正常。
他經過的山中根本就沒有山寨,就算被官兵搗毀了,也該留下一些廢墟和痕迹。但是沒有,山中幹幹淨淨,好似從未有過很多人活動。
那麼殺死王大人一家的山匪從哪裡來的?
冀州這邊的百姓對山匪恨之入骨,他們不僅要防蠻族劫掠,還要防自己人打家劫舍,日子過得難上加難,這讓他們如何不恨?
所以一旦搗毀一處山匪,那便是除盡,不可能留下了餘燼,百姓也不可能會包庇這些山匪。
人為藏匿的可能小之又小,山中亦無半點痕迹,那些山匪從何而來?
追命撿起手邊的柴火添進火堆裡,紅色的火星迸濺,他眼中又多了幾分悲戚。
王大人素來與世叔交好,為朝廷為百姓盡忠職守,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好官,可就是這樣一個好官,竟是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而更叫人寒心的是,官家也是知道那些所謂的證據有些站不住腳的,他卻放任了。
隻因為欽差是他的心腹。
隻因為……
“何必麻煩。”
死了一個官罷了,又不是一品大員,再任命一個就是了。
呵,何必麻煩?
官家什麼變得這般冷漠得叫人心寒了?
或者他從來都是這般的,隻不過從前還會僞裝一二,如今卻是裝都不裝了。
在他眼中,到底還是自己的閑逸日子更重要,為了一個邊城官員大動幹戈,于他而言是不值當的。
況且還有蔡京這麼一個為君分憂的好臣子,便顯得幾次拿住這件事不放的諸葛神侯越發不順君心了。
追命撥動被火焰舔舐的柴火,心中忽覺無力。
這風雨飄搖的大宋啊,這外患迫在眉睫,内裡卻越加腐朽的大宋啊,真的……還有得救嗎?
沉默片刻,追命強行定了定心神,無論大宋有沒有的救,他都要将自己認定的事做好,如此方能無愧于心。
咔嚓——
土地廟外響起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