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宮人見狀,都相互使眼色趕忙退下,不敢再聽。
屋内隻剩下明姝與蕭以鳴二人,一下子空闊了不少。
單獨站在蕭以鳴面前,明姝總感覺後背有些發涼,一位帝王帶來的壓迫感顯而易見。
“陛下。”明姝暗暗地吸了一口氣,“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那我們也不必拐彎抹角。我空出後位,換一個出宮的機會,從此以後都不再回來。”
面前的男子的神色凝滞了片刻,緩緩地垂下眼睛,将手谕收卷到手心裡。
做完這些,蕭以鳴面容才略微輕松,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你想要什麼?”
明姝臉色一滞,重申道:“我所要的,即按照手谕所說,和離。”
蕭以鳴立即回答,字字铿锵:“朕答應過太後,不可能食言。”
明姝語氣裡含着薄怒:“可手谕上說,若我想要和離,任何人不得阻攔。”
僵持片刻,男人終于再度開口,神色傲然。
“皇後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蕭以鳴的聲音裡透着冷,慢慢地翻轉着手上的錦綢,“縱然你不憐惜這皇後之位,你那随身婢女,那明家的姑姑,就不憐惜這個位子?”
他對她的情況熟悉的很。
提及明家,明姝的面容又僵硬起來,明家一直在逼她,她絕對不想在這個位子上和明家捆綁一輩子。
明姝忍不住了,繼續反駁:“先帝以孝道治天下,難道陛下連先太後的遺诏也不認?”
又搬出先帝,又搬出先太後,她是真的很想和離。
蕭以鳴冷笑一聲,慢慢地道:“茲事體大,需要從長計議。”
明姝抿起唇,不得不承認,帝後和離必然是一件要花費很多時間的事。
“那便從簡。”明姝很快想到辦法,“借住太後手谕,直接對外昭告。”
“昭告天下?”蕭以鳴慢條斯理的語氣帶着嘲諷,“難不成要叫全天下知道帝後不和這件事?”
雖然這的确是事實,可若是天下人都知道,各種無端的揣測都會出來,有損天威,以緻民心不穩,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明姝藏在袖子裡的拳握緊,心有不甘。
正在僵持間,外面傳來馬真的聲音:“陛下,大理寺卿到了。”
朝中之事與她孰輕孰重,明姝還是很清楚的,隻得心存不甘地退到殿外。但她卻沒有走遠,帶着人在承德殿的偏殿裡坐着,等着裡面議完事出來。
承德殿内,馬真已将大理寺卿帶入殿中,隻聽見皇帝一聲阻攔:“且慢。”
“先去取一支燭火來。”
馬真微楞,雖是不解,但是很快照做。不一會兒,燭火連帶着金漆火盆一并被抱進來,放置在皇帝的手邊。
下一刻,綠玉卷軸便被扔進火盆裡,倒上油,燒了。
火焰映照着馬真的面龐,他神色呆滞片刻,很快反應過來,低下了頭。
過了一會兒,他将已燒得不成樣子的火盆挪走。一頭霧水的大理寺卿聞到了殿中火燒的味道,嗅了一下,但見陛下厭煩的神色,一句話也不敢問,垂着腦袋呈上自己的文書。
承德殿外,有人等候了一天。
從日初圓盤,到日落金輝,明姝在偏殿裡數次想要回宮,可還沒等到皇帝的一句準話,不甘就此離開。
傍晚時分,馬真帶着人走進偏殿的門,低着頭恭敬地道:“娘娘,陛下喚您去侍膳。”
明姝遲疑地望着馬真,起身拂了拂袖,往外走去。
轉過兩間偏殿,抵達膳房。
明姝在蕭以鳴身側落座,就着身邊的太監遞上來的熱湯濯了手,全然沒有侍膳的樣子,馬真心底暗暗叫遭,生怕陛下會當即發怒。
明姝沒有了皇後的包袱,不再想去讨好不喜歡自己的人,心底一片輕松。等待内監上菜時,眉尾都是上揚的。
蕭以鳴自然而然地發現了她的變化,沉默不語,好半晌,終于開口。
“今日大理寺卿來找朕說明二少爺的案子。”
明姝當即呆住,眼神之中的神采沒有了,肅然地聽着他的話。
“你的義兄當街縱馬,撞死了大理寺卿的小侄子。”蕭以鳴道,“殺人償命,明二會在秋後問斬。”
明姝木然接道:“陛下英明。”
“不過到底是明家的二公子,朕已經安排,有人在牢裡照顧,讓他平日裡不至于太過狼狽。”蕭以鳴望着明姝,“皇後覺得如何?”
明姝垂着眼睛,還未說話,一旁的梓歸便上來為明姝擦手,明姝瞬間了解她的意思。
陛下主動提及明家,又為明二公子安排,說明通過他為明家争取利益這件事,很有戲。
可對明姝而言,離宮這件事才出現了一點苗頭,不想就這麼掐滅。
“一切聽從陛下的安排。”明姝昂起下巴,刻意忽略梓歸的衣角,開口道,“臣妾想,先太後娘娘的手谕内容既然已盡人皆知,不如早些安排為好,免得宮人們多加揣測。”
蕭以鳴的神色立即變得淡漠:“盡人皆知?”
周遭的氣息一下子冷了,一衆太監宮女沉默地低下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