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被人從外邊掀開。
來人身量高大,頭上紮着辮子,上身披大褂,下身長褲紮緊腳口,看起來寬敞涼快。
“是夏州的兵。”周辭小聲提醒。
“夏州?”
易棠疑惑,最初隻當是大淵北邊被收買的遊牧民族,沒想到竟然是夏州騎兵。
見她沒反應,周辭繼續道:“說來也奇怪,既然是敵兵,他們如何突破關卡?都避開關防了,為什麼一路未收到夏人燒殺搶奪的消息?而且隻來了這麼一小隊人馬。罕見,稀奇。”
處處透露着詭異。
思緒稍一轉彎,夏州兵馬出現在大淵并不意味着剛踏入大淵國土。
他們身上的衣物整潔幹淨,甚至精神飽滿,精力同樣旺盛得無可挑剔,一看便知休養得極好。
恐怕這隊騎兵早就潛伏在京城附近,就等着今日伏擊。
還未告訴周辭其中關竅,那兩個夏人行至身前,拽起易棠的手臂,在周圍人疑惑的目光中捆牢她的雙手,在蒙上眼睛。
如此還未結束,離開前他們一道請走蘇瑗。
同為被關起來的大淵人,待遇卻天差地别。
易棠是被推搡拉拽出帳篷,蘇瑗幾乎是被護着的。
留在裡邊的人看得清楚,僅從夏兵對兩人的态度,便能瞧出蘇丞相究竟有沒有參與此事,又在其中扮演何等角色。
稍一抵達主帳篷。
腕間束縛消失,遮擋視線的黑布滑落。
面前一張長桌。
羊腿,陳年佳釀,金豬……
美酒佳肴樣樣不落。
席間的大小京官舉杯暢飲,皆是早在暗中叛投夏州的國賊。
這是柳蕭的慶功宴。
他坐主位,謝年祈和大淵君主陪在一側,尤其是國君,還被綁束雙手,着實羞辱人。
再往下一衆大淵高官,區别于天子沉得快要滴墨的臉色,他們笑容滿面,盡顯風光得意之色。
蘇丞相蘇久磬亦在其中,他坐得比任何人都高,和謝年祈一左一右坐在柳蕭身側,其次才是國君宋珺。
這般布置,頗有貼臉開大的意思。
瞧見二位女娘到來,柳蕭一揚就被,側過頭面對謝年祈。
“夏州軍隊就要入淵,謝副使選一位祭旗吧。”
此話一出,席間的男人哄笑,紛紛笑道哪還用選。
蘇瑗是蘇久磬捧在手裡的明珠,也是即将和小公爺結親的才女啊,哪是旁邊那個商戶孤女攀比得過的。
二者沒有相似互通之處,如何比較?
既然沒有可以一較高下的地方,更不用在兩人之間做任何選擇。
蘇大小姐生來便尊貴,自幼受盡寵愛,豈能與那等平凡女子相提并論?
更何況她遲早與謝小公爺成婚,兩家聯姻大有益處。
在場的官員心知肚明,蘇大小姐的分量遠非易棠所能及。
祭旗,就該祭出易家掌櫃。
衆人樂于談論此事,卻有人心裡不舒服。
蘇久磬的臉色陰沉。他深知自己在朝中的影響,自家女兒因此備受追捧。
可當下柳蕭把蘇瑗同一個商人擺在一處,似個物件一般任由旁人挑選議論,他是萬般不甘。
此番行為不僅損害蘇瑗的尊嚴,更是公然挑釁丞相權威。
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同時挑撥丞相府和謝年祈的關系。
此事若是别的人遭遇,蘇久磬放一百個心,全然自信自家女兒不會被獻出去,但現在那人是謝年祈,一個瘋得沒邊的人。
誰都認為這瘋子會放棄商戶,蘇久磬可不覺得,畢竟謝家小子從來不按常理出牌,越刺激的事越能激起其興趣。
此人性情古怪,是個國公府利益都未曾放在眼裡的狂人。若選蘇瑗祭旗,那将是丞相府的大辱。
可大淵大勢已去,若阻攔下來,丞相府的好日子便到頭了。
那他的女兒……
救,還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