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宿客眠的話,她挑揀着回道,“記不住也罷,隻需明白時刻緊跟我身側,我日後慢慢教你。”
宿客眠忙答:“好,姐姐,我知道了。”
他答完似乎感覺不對,眼含歉意的看向落朝顔,忙說會記着改稱呼,落朝顔目光停在他泛着水光的眸裡,輕顫的睫羽上。
她晃了晃兩人緊牽的手:“無礙,就這麼稱呼。”
【小尾容易受驚,規矩太嚴苛不好。】
【養花養草要保證陽光土壤和濕度,花瓶亦然,我定然要将小尾養得漂亮鮮活。】
【說起來,小尾身形實在瘦削,得養出點肉來,瞧着肯定更加漂亮。】
被落朝顔一路牽到宮門口,時不時聽到她心中聲音,宿客眠對她的病嬌程度有了新認知,但總結下來,他發現自己暫時沒有什麼危險。
隻要他時刻扮演好落朝顔心中的小尾,他的花瓶生涯應當可能會比較好走。
在宿客眠調整心态的過程中,落朝顔腦子裡已經将他的住所服飾各項規定羅列的清清楚楚,勢必要把得來不易的花瓶養好。
她喜不自勝,沒想過自己一舉一動都在衆人視線之中,堂溪舟未曾料到自己不過慢了小半鐘,獨自進去的落朝顔竟就牽了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出來。
堂溪舟斂眸掃過身側,上前兩步詢問,“陛下,您這是……”
後面的話她及時停住,也叫落朝顔回過神來。
對上參軍大人端莊持禮的作态,落朝顔眼神飄忽一瞬,表情認真,“他家中無人,無處可去,我見他可憐,允他跟着我。”
【又來一個不準我養花瓶的壞嬷嬷!】
她說完,不見堂溪舟回應,正欲再言,隻聽面前的人看向她身後,“月将軍,陛下所言屬實?”
落朝顔:“?”
【你憑什麼?你敢質疑我?】
抱月盞緩步走來:“堂溪參軍,确是這位公子自願的,況他孤身一人,于眼下情形,留在陛下身邊實乃上策。”
話落,落朝顔倨傲昂頭,【哼哼,不愧是我的月兒。】
兩位屬下沒工夫關注她的自信昂頭,堂溪舟再度望了一眼模樣乖巧,站在陛下身側的少年,話裡暗含深意,“将軍需知,此事一旦開了口,之後則不容你我控制。”
“堂溪參軍也須明了,有些事遲早要來,”抱月盞餘光瞥見小姐偷偷摸少年的眼睫,心下歎息,面上不顯,“還是大人以為,陛下随意便能被拿捏?”
【就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拿捏我?】
宿客眠低着頭降低存在感,聽到心聲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誰能想到大反派是個吐槽役病嬌呢。
第一眼看到落朝顔還以為是個冷漠寡言的人,沒想到話多得快趕上他了。
堂溪舟餘下的話登時被抱月盞此言噎住,莫說是被拿捏,跟随落朝顔這幾年來,就沒見過有人能在她手裡讨得好處。
再說這後宮之事,五年來,想給落朝顔進獻美人的不在少數,即便她樂于接受,但幾乎都被抱月盞和堂溪舟回絕,二人隻怕傳出去後流言四起,民心相悖。
如今城破末帝亡,百姓歡呼載道,兩人所想不足為慮,無論怎麼看,由着落朝顔心意似乎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此,”堂溪舟意有所指,“望将軍早些與陛下招呼,那些人很快聞着風聲就來了。”
抱月盞嗯了聲:“大人也可适時提醒諸位同僚,陛下素來賞識好顔色,男子有才非她所求。”
堂溪舟眼眸微閃,花瓶之說,她亦是知曉,“自然。”
兩人随後的交談沒被宿客眠聽見,倒不是她們防着他,而是身邊這位姐嫌兩人話多唠叨,拉着他走遠了些。
宿客眠可惜之餘,收起放在兩人身上的注意力,以他的記性,聽得見也不一定記得住,記得住也不一定能用上。
不如打起精神和病嬌姐周旋。
那邊,抱月盞轉而和堂溪舟說道,“當務之急并非此事,六方衛清宮非三五日不絕,大軍固然能駐守城外安營紮寨,陛下總不能也在城外住下,留在城裡,民心方能安定。”
“将軍的意思是,”堂溪舟瞬間了悟其意,“新宮?”
“既已建成,空置何不可惜?”
“陛下之意如何?”
“她沒問,”抱月盞收回落在小姐身上的視線,語焉不詳的說道,“可舊宮太髒。”
聞言,堂溪舟默了半晌,她知曉抱月盞與陛下自小一同長大,情誼深厚,話裡的髒似乎不是字面意思,然此處到底不是久談之地。
“将軍放心,入住新宮一事,我定會妥帖安排。”
“有勞大人費心。”
幾乎在兩人談完的下一刻,不遠處看似滿心滿眼美人的落朝顔就立馬喚道,“抱月盞,走啦,小尾都餓壞了。”
宿客眠:“……”
你倒是給我開口的機會呢。
還有,說歸說,能不能不要把手放人肚子上,距離感OK?
“小尾肚子都癟了,”落朝顔微微仰頭伸手摸他的臉,疼惜的說道,“沒關系哦,很快就能吃東西了。”
【第一次養沒有經驗,遲一小會兒應該不會餓壞小尾吧。】
宿客眠擠出笑臉:“好,好的,陛下。”
心裡:瘋女人!
一想到對手是個病嬌大反派,他隻覺未來道路艱難如斯。
原本以為這已經是最壞的發展,抱月盞走來說的一番話卻讓宿客眠知道,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喜的大抵隻有他身邊的落朝顔:“新花瓶?何時送來?抱月盞,你莫不是诓我的?”
“小姐,我何時騙過你?”抱月盞估量着那些人的效率,“估摸一月有餘,應當會有一批人送進宮裡,屆時你可别光顧着看臉。”
落朝顔繃着小臉:“一個月?緣何這麼慢?”
【我還當抱月盞已将人送來,哎。】
宿客眠心裡一松,好好好,一個月,先讓我在大反派心裡留點深刻印象。
她二人站在宮門外,高大紅牆隔絕此間,風聲渺,隐隐哀聲起。
望着小姐闆起的臉色,抱月盞從中看到的更多是迷茫,她說,“大乾如今禍亂不斷,十室九空,餓殍遍野。攻入上京隻是開始,小姐,你身上的擔子還重着呢。”
落朝顔稍稍歪頭,話裡不解,“抱月盞,我現在仍不能掌控天下人的生死嗎?”
【我已經是新帝了,是大乾的陛下了。】
抱月盞與她對視,神色堅決,“小姐,還不夠。”
“怎麼還不夠啊?”落朝顔懶懶的抱住少年胳膊,沒精打采道,“你上次說百姓信服我是陛下便足矣。”
【騙人,就是想讓我幹活。】
【這樣下去我哪有時間養花瓶了?】
抱月盞熟知她秉性,反問道,“小姐,你确定他們真的信服于你了嗎?”
“掌人生死非比尋常,天下事豈有這般輕易而成?”
聽得此話,低着頭的落朝顔面色微凜,心中意動,她懶懶斜倚着少年,語氣卻認真,“那好吧,你要陪着我。”
被她注視的人無言垂首,恭順的彎下腰,以示作答。
明白接下來仍是苦戰,落朝顔一改方才的憊懶,神清氣爽的站直,“好,那就遲些送來吧,反正我如今已有小尾。”
突然被點名,宿客眠愣了一下,連忙懂眼色的朝她乖巧笑笑。
落朝顔眸中劃過滿意之色,【漂亮死了,又乖又美。】
接下來,落朝顔用實際行動來表現她對宿客眠的滿意,雖然這份滿意令宿客眠惶恐,但放在旁人眼中,可謂是天方夜譚。
不是,你就說誰能在看到陛下輕言細語的哄人吃飯時淡然處之?誰能看到陛下溫溫柔柔的給人擦嘴不驚得睜大眼睛?
嫌他們倒吸涼氣的聲音太吵,落朝顔撤了帳裡的下人,【反正我會喂小尾吃飽的。】
下人出去沒過半會兒時間,陛下清宮帶回個絕色少年的消息就傳遍了萦懷軍,不少将士說是路過陛下圍帳,實則在門口翹首墊腳,硬是想瞧瞧是何方神聖。
此刻帳内的絕色少年連連擺手,鼓着嘴巴拒絕落朝顔遞來的第四碗米飯,簡直欲哭無淚,這姐是不是有喂食癖啊?
他要被撐死了,字面意義上的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