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宿客眠心裡門兒清。
哪有規不規矩,落朝顔純粹就是看臉。
想到這,他不由擡眼看向殿中的枕玉涼,但見後者接過螭耳侍送來的玉簡後,神情仍有些暈乎乎的不真實感。
哥們兒傻了吧,本想混過去,沒想到臉太給力啊。
同樣是男人,宿客眠将他上場後的反應看得清清楚楚,嗐,世事難料啊。
有枕玉涼珠玉在前,之後上場的美人便不夠看了,落朝顔耐着性子又給了三個側君玉簡,其餘都是侍君美人。
最末等的良人,權當擺設。
琳琅殿封份後,陛下吩咐螭耳侍領美人入各宮,而後牽着獨一位的公子回尾宿閣。
聽不到落朝顔的心聲,宿客眠就有些摸不着底,惴惴不安的跟她走,直到殿門關上,沉默一路的女帝掀起眼皮,語氣淡淡,“知錯了嗎?”
宿客眠立即跪在她腳邊,從善如流的仰起臉,“我知錯了姐姐。”
他說跪就跪,膝蓋彎曲發出響聲,落朝顔眼神陡變,忙彎下腰去看,發覺是他腰間環佩“铛”地打在椅子腿上。
她心有餘悸,待回過神,心裡怒意疊加。
貼心查看少年膝蓋的手冷不丁上移掐住他脖頸,力度并不大,卻迫使少年頭仰得更高。
淺褐色瞳眸裡的眼神平靜而具有壓迫,連她慢條斯理吐出來的語句也像冰錐似的砸在宿客眠腦袋上。
“這就是你知錯的态度?”
她俯身,貼近少年,面無表情的審視,“小尾,你何時學得句句诓騙人的話?”
【嘴裡沒句實話,剛說完認錯,下一刻故态複萌。】
【便是我有心想教,也架不住小東西自找苦吃。】
察覺她明顯收着力度的手,宿客眠緊張的心稍作平緩,兩手攀住她的臂側衣物,神情可憐道,“姐姐,我以為你不會在意小尾了。”
“方才磕跪,是我故意的,”他停了停,眼裡水光盈盈,“小尾想試探姐姐是否還會挂念,姐姐向來聰明,小尾卻愚鈍。”
“若不用些笨法子,哪能明白姐姐的心意呢?”
話落,他将落未落的淚珠到底奪眶而出,顆顆砸在落朝顔右手的虎口處,晶潤透亮。
她神色不變,手上松了些,仍是冷着的語氣,“試探我要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法?小尾,這不是聰明人的選擇。”
【沒辦法,唉,我看到他哭就沒辦法,再大的氣性也消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向前傾身,被淚水沖刷過的眼睛越發剔透。
“姐姐是聰明人,聰明人總有自己的道理。”他低落的說,“小尾是笨,笨得明明所做都是為姐姐好,反倒要被苛責。”
【說兩句就委屈起來,怎麼得了?聽這意思還是我的錯。】
她放在少年頸間的手改為輕輕摩挲,不撩人,隻覺莫名危險。
“小尾之意,倒是我不知好歹了?”
少年恍若未聞她話裡冷意,嬌氣的嗔她一眼,垂首埋在她腿上,悶悶道,“本來就是,我不過是個毛小子,仗着姐姐愛重才能得大臣們的青眼。”
“昭尹大人是為官幾十年的老臣,我如何受得起他的跪拜?姐姐寵我,便覺世人跪伏于我也應該,可世人未必同姐姐想法一樣。”
他說到此處,停頓良久,擡起頭,“倘若我當真受住昭尹大人一拜,輕則朝臣心有不滿覺我小家子氣,重則牽連姐姐在他們心中的形象。”
少年神情誠懇,目光也灼熱,“小尾不怕他們厭惡,隻怕姐姐威嚴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