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當然不太對勁,但宋撿已經摔懵了。
獸族體内的獸化基因總會讓他們長出一些不屬于人類的器官,其中最多見的顯性基因便是獸耳和獸尾。宋撿沒有尾巴,但從小就有一雙軟趴趴的耳朵,讓人一眼便知他體内融合了什麼基因。
狗的基因。
而直接稱贊獸族的外部器官是一種很不禮貌的體現,但同時也充滿了性暗示。宋撿在紅燈區長大,自然懂這些。如果想要對一個獸族表現出性意味,就稱贊他的耳朵、尾巴、皮毛等等。
相對來說,獸族器官的表現也是一種荷爾蒙反應,所以很多獸族都會有意識地露出耳朵,歸根結底是展示出自己的生育價值。
這些,紅燈區的人都教過。
但對宋撿這樣的omega,他其實沒有什麼價值,他的耳朵沒發育好,眼睛也因為獸族基因的劣等而出現了問題。
現在他晃晃悠悠地坐在軍車裡,身上還籠着金屬網子,他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到哪裡去,不會要把自己抓走槍決吧?有些難民營地裡是這樣子的,軍官可以随意處置難民的生命,畢竟他們的生命毫無價值。
車裡沒有士兵和他說話,宋撿沒多會兒就因為饑餓和驚吓體力不支而沉入睡眠,不知道自己将會面對怎樣的命運。
他太累了,好幾天沒有吃飯再加上休息不好,被抓反而成為了他最為寶貴的休息機會。這非常諷刺,但确實又是真的,如果不是被抓他可能一輩子都坐不上這麼好的車。但宋撿沒什麼坐車的機會,等到車子開久了他才隐約察覺出自己暈車。這也導緻他這一覺睡得不踏實,隻是醒不過來。
隐約中車子好像停了,隐約中自己好像被人擡下車,宋撿迷瞪着奮力思考,可能自己都不是被擡下車的,而是被直接拎了下去,畢竟士兵們又高又有力氣,自己就是一隻網兜裡的小狗而已。
然而這樣的想法也沒有持續多久,等到最後這陣颠簸徹底結束,宋撿完全沒有了知覺,陷入許久不曾有過的深度睡眠。
周允回到基地後沒有先回房間,反而去了一趟會議室。如今聯邦和反抗軍正要開戰,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議。會議室裡的年輕将領們大多數都是人類,也有一部分獸族工作人員旁聽。這些獸族中有一部分是療愈師,一部分是機械師。
不遠處就坐着一位少将,他看上去情緒異常低落,而他旁邊就有一個長着尾巴的療愈師,随時随地等待幫助自己的病人。那名少将很是眼熟,周允聽說過他家族的事迹,而他每時每刻都需要毛茸茸的療愈師陪伴才能正常工作,可以說十分脆弱了。
開會很無聊,特别是這樣的遠程會議,聯邦繼承人的講話在周允聽來并沒有什麼可圈可點之處,用手指頭想想都能知道這是外交部的手筆。上層想要開戰那麼他們就得負責出去打仗,而且是打勝仗,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
但從聯邦繼承人的表情上來看,他似乎并不認同開戰條約。
等到冗長的會議結束周允才有時間喝一杯黑咖啡,他端着提神的飲料回到自己的休息間,剛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很不一樣的氣味。
有點兒像蜂蜜?很甜?就和他曾經吃過的崖蜜差不多。
奇怪,難道他的私人休息間裡供應崖蜜飲料了麼?周允對此感到十分費解,眼瞧着大戰臨頭,基地裡倒是很會改善生活條件。果然,全人基因的高貴體現于此,不管到了哪裡都很喜歡享受……
緊接着,他就看到一團東西。看清楚之後才發現不是東西,而是一個人,一個身體明顯有病變或缺陷的同族。
他把這個小難民的事給忘記了,士兵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隻好将他留在自己的休息間裡。周允靜悄悄地朝他走近,盡管他能感覺到這少年是個omega,但沒想到他是蜂蜜味道。
而宋撿也在這時候醒來,不單單是因為他睡夠了,還因為肚子餓。強烈的饑餓感侵襲了他的胃部,餓得太久就會疼,肚子裡一抽一抽地發疼。周圍十分溫暖,處處透露着昂貴氣息,這是他在難民營地裡從未享受過的待遇。
就連地闆上都鋪着毛茸茸的地毯呢,宋撿迷迷糊糊地看向四周,因為沒有開燈的緣故他隻能看出一些輪廓,影影綽綽并不清晰。但這并不影響他愛上柔軟質感的毯子,或者可以說,獸族天生對毛茸茸沒有抵抗力。
他們渴求溫暖、柔軟以及能夠安撫情緒的一切。這一刻宋撿放下了從未松懈的戒心,他伸出手用力地抓住地毯,然後開始揉搓,吸入上頭好聞的味道。
這手感太好,軟硬适中,薄厚适中,抓在手裡有十足分量又不覺得粘手,每一寸肌膚都被它安撫到了。它不單單是摸着柔軟,看似平坦實則鋪滿細小絨毛,十指陷入時能明顯感覺到細微差别,掌心仿佛被小爪子抓撓,有些微微發癢。這種種感官體驗混合在一起就是兩個字:舒服!
宋撿頭一回找到這樣舒服的毛毯,甚至想要将它偷走。旁邊的火爐裡噼裡啪啦燒着木柴,外頭下着鵝毛大雪,已經習慣饑寒交迫的宋撿直接放棄抵抗,不僅用兩隻手抓,還直接躺在了毛毯上面……
用他的背部開始磨蹭。
他無法抵抗獸族的習性,就如同他無法選擇是否擁有一雙獸耳,他撒歡似的滾來滾去,将柔軟肚皮朝上,可能就是因為太舒服了才讓他徹底失去警戒,居然沒發覺這間屋子的主人已經回來了。
而等到他發覺時,已經為時過晚。
面前忽然出現一個高大人影,從輪廓來看他戴着一頂軍官帽。宋撿愣在了原地,兩隻小狗耳朵頓時吓成了飛機耳。
周允一進屋就看到這個小難民在自己的昂貴地毯上翻肚皮,扭着屁股蹭來蹭去。他并沒有刻意隐藏足音,事實上皮鞋走在地闆上聲音并不小,可地毯上的那隻小狗太過專注撒歡,完全屏蔽了他。
這對獸族而言實際上非常危險,特别是對一個omega,高階獸族發起瘋來很容易傷害低階,物理意義上的傷害。暴躁性情有時會讓獸族在領地意識的趨勢下大打出手,周允就曾經在垃圾堆裡見過斷肢。
也就是說,他現在可以一口咬死這隻小狗。
但是他并沒有,而是站在了地毯旁邊,充滿好奇地觀察這位不速之客。
宋撿則是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塊地毯,平鋪在地上讓人發現不了。屋裡彌漫着不屬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幹燥炙熱好似曬過頭的沙土。他現在面臨的危險比被槍頂着還要可怕,一個獸種明顯高于自己并且還是alpha的人就在旁邊。
啪嗒,一聲,燈打開了。宋撿眯着眼睛偷看一瞬……
“你看得清我麼?”周允卻提前發問,因為他關注到了小狗的眼睛并不好使,“你叫什麼名字?”
盡管這個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可怕,可宋撿還是不敢吭聲,誰知道這些軍官背地裡都打什麼主意,他耳朵那麼大擺明是一條很厲害的狗,萬一咬死自己呢。
“我是負責這片區域的上将周允,你偷了我很重要的随身飾品,現在再不說話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周允看着他那對兒飛機耳,自己好像從來不曾這樣過,狼的耳朵更硬更大,哪怕因為膽怯往後背倒都不曾這樣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