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微沉,開口道:“停轎,本宮另有要事,你等先行回宮。”
宮人不明所以,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太子轎攆半路改道,跟在後面的轎子立刻察覺到了蹊跷。
轎中,男人聽了宮人禀報,命令道:“跟上去,看看本宮的好皇兄要做些什麼?”
兩頂轎子一前一後拐彎,停在了僻靜街角。
陸天樞知曉皇弟的轎子在後頭跟着,也知道自家弟弟不是個省油的燈,便沒有客氣。
他自顧自地在路邊茶水攤坐下,這裡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附近還有幾間食肆與小攤,宮人馬上以袖子擦了擦桌面,取出茶具,怕殿下吃了外面不幹淨的茶水,卻被陸天樞制止了。
氣質華貴的青年看向店家,溫和道:“一碗清茶即可。”
緊鄰着他的一桌也坐下一位男子,面容與青年有五分相似,嗓音低沉,故意唱反調:“來碗濃茶,越濃越好。”
二人看起來都非富即貴,店家不敢怠慢,連忙轉身泡茶。
陸天權挑釁似的看了看鄰桌的人,卻見陸天樞并未在意他的動靜,而是時不時瞟過街巷另一邊。
他順着方向望去,眼神一凝,半晌冷笑起來:“裴相?有意思。”
鎮南王世子什麼時候攀上了裴懷虛這棵大樹?
看不出來,此人野心夠大。
他敲了敲桌子,使喚侍衛道:“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别被發現。”
……
河坊邊的街巷卧虎藏龍,規模雖不及正經食肆,卻有十分多的小攤熟食。
元澈拉着裴若,從粽子吃到小籠包,再從綠豆糕吃到春餅,一隻烤鴨下肚,還抿了點雄黃酒,直吃得酒酣耳熱。
元澈摸了摸發燙的面頰,約莫是酒喝多了,渾身有些輕飄飄的。
好似終于能松懈去臨州後繃緊的神經,他小小打了個噴嚏,腦子發暈,一個勁想閉眼。
少年呆呆坐在椅子上,柔軟的黑發垂在頰邊,本就微微下垂的眼睛這會兒一點一點地閉上,乖巧極了。
無端想讓人揉一揉腦袋。
“困了麼?”裴若輕聲問。
像打開了什麼莫名的開關,對面的人忽然嘿嘿一笑,末了,又傻笑兩聲。
少年快樂道:“對了,父親答應我和你的事了!”
後桌客人烤鴨“啪嗒”一聲掉在盤裡。
侍衛剛做好喬裝,支起耳朵,就猝不及防聽到了這句話,表情幾欲裂開。
——鎮南王世子和裴相竟是這種關系?!
裴若把玩扳指的動作猛地頓住:“某和……你?”
少年從容點頭。
青年維持着這個姿勢,怔了片刻,喃喃重複:“某,和,你?”
少年耐心地再度點頭,并補充道:“沒錯,我父親同意了。”
他微微歪着腦袋,看向青年的眸子瑩潤,又黑又圓。
裴懷虛喉結上下滾了滾,握緊扳指,嗓音已多年未曾如此艱澀過:“會不會……”
太快了?
聽到驚天八卦,後桌的客人端茶的手都顫抖起來,半口沒喝着,全嗆在喉嚨裡。
“咳咳!咳咳咳!”
元澈腼腆道:“是有點突然。”
他上身靠了過來,雙眸晶晶亮亮,身後好似有尾巴在搖:“但是沒關系,咱們以後就能光明正大地見面了!你覺得如何?”
裴懷虛沉默了一會兒。
他看着元澈,元澈看着他。
青年似乎還沒消化這個現實,也沒想到二人關系發展的如此迅猛。
良久,裴若收回視線,自言自語道:“似是有些過快,某……”
少年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高興,小心翼翼地問:“裴兄覺得不好?”
裴若閉了閉眼,語氣松緩幾分:“某與你僅見過幾面,你看上了某什麼?”
元澈毫不猶豫道:“自然是合适。”
裴若反問:“隻是合适?”
“那不然……你性情好?”元澈摩挲着酒盞,絞盡腦汁搜刮詞語:“平易近人,和藹可親?”
他腦海裡忽然閃過父王的囑咐——大夏特有的一飯一搭制度。
是了,一飯一搭,給飯搭子最高的安全感!
少年擡頭保證道:“放心,我隻認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