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止揉了揉緊皺的眉心。思索片刻,他續問道:
“現在我補滿感悟,也隻需要一年壽命嗎?”
白霧嗤笑一聲,說完便鑽回了秘籍裡。
“想得美,”它道,“你得花三十六年壽命。”
用完晚膳,辛止算準了時機,回了趟雜役門,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帶去了不動山。閑暇之餘,他又同白讕簡單地切磋了□□術。
雙方執木枝,點到為止。晉升到太始境,辛止愈發感覺身體變得輕盈無比,眼見着以往花裡胡哨的招式也放慢了速度。
将就寝時,白讕又拉着辛止唠了半會兒,說他聽苦寒長老講,這不動山以往是不住人的。從前山腰上的不動水裡住着一隻山怪,長得像牛,文着虎斑,人不見倒還好,若見了便是滔天大水,灌頂而下。這也是不動山山名的由來,水淹大地卻淹不滅這山,不動者當恒久。
至于後來山怪是怎麼沒的,沒人知道。人們隻知道就在某一天,山怪沒影了。莫名其妙的大水沒了,不動山不再是一座讓人聞風喪膽的山峰。
後半夜各自入睡,阒然無話,屋外密密植着水聲,辛止從未睡得如此安穩過。
忽然他覺得天亮了,屋外的景色他分明看得真切。吃了一驚,他又見着不動山的水漲齊了他胸間。辛止趕緊爬起來要去找白讕,一剛出屋,他看見一位青衣少年踏空而行,衣衫翻動,手中光亮不停。
一陣水潑向他。怪物的怒吼拔水而起,巨大身型在水面上投下扭曲的陰影,它像久餓之人見着食物一樣,身上無數隻閃着異光的眼睛釘牢在少年身上。
辛止一摸胸膛,發現原本揣着秘籍的地方空落落的。他仰起頭兩面一望,聽見少年不慌反笑。那張清朗的臉上挂着信誓旦旦的笑意,少年嘴唇翕動,手上光亮化彩蝶而去,把怪物肥大的身軀包裹住。
未給怪物喘息的機會,又一道空茫之氣淩厲拍去,那彩蝶竟随着氣勁沖進怪物的身體,把它五頭牛般壯實的皮肉肢解破散。
他看這一幕竟看癡了。血□□天飛舞,可他眼裡除了少年潇灑漂亮的打式,更無一物。少年好似發現了他,倚在半空瞧了他一眼,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彩蝶繞成圈朝辛止飛過去,蓋在他面上,讓他再看不清周圍的事物。他拼命拍打蝴蝶,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躺在地上。
他又從床上滾下來了。背靠的地方哪裡有水?他摸向自己的胸膛,感受到那本秘籍的存在。
辛止按了按,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夢。
苦寒長老一宿沒回來。卯時剛過,天蒙蒙亮,正是雜役門上工時候,辛止自然而然醒來。
白讕也醒了,淨洗完畢,他說他要下山一趟。為了賺取宗門貢獻以閱讀解經詞,白讕揭了告示欄的委托,要往朝歌布道,清剿流寇。
辛止沒想到他倆才聚到一起不久就要分别。道别時,望着灰蒙蒙的下山路,他叫住白讕,心裡念起簪花吟輝術。
“白讕,你之前不是說想看我的法術嗎?”
白讕被這句話勾起了興趣。他興緻勃勃地看着辛止:“可以嗎?”
沒有什麼儀式,沒有念誦咒語。一團光兀自出現在辛止的掌心,仿佛被無形的巧手雕刻,捏成一朵璀璨的皪的花。
“可以啊,為什麼不可以?”辛止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
他伴着光把白讕送下了山。
回去的路上,他看見苦寒長老正禦風而行,急匆匆地往山上趕。他出聲喊了長老一聲,苦寒長老聞言立馬拉過他。
苦寒長老道:“大長老要你和他們一同前往南封國國室。”
去往蓮花峰的路上,苦寒長老憂心忡忡:“待會見了大長老,你千萬别說話。由我來說,你隻管保持安靜。若之後問到你是如何讀懂經文的,你就說抄錄經文的時候無意間記下,瀕死時候才激化出來,不過是僥幸罷!”
“千記千萬,不能提及甯些仙師的事情!”
辛止雖不曉所行何事,但也自知此事重大,趕緊應諾下來,不敢有絲毫懈怠。
到了蓮花峰,辛止就見一堆人圍在一輛馬車前。說是馬車,但拉車的靈獸又不是馬,長得似驢非鹿,怪誕非常。被衆人簇擁在正中央的高大男子轉過身,朝苦寒長老颌首。
辛止一眼認出是大長老。
“說好了,辛止小友隻負責同杳無長老交涉。其餘之事不可勉強。”
大長老深深看了苦寒長老一眼,忽然笑道:“苦寒啊苦寒,何必予我這副戒備的眼光?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你不信我?”
他朝辛止誇張地比了個登車的動作,話鋒一轉:“即使不看你的面子,我也要慮及我們這風瀾宗千年難遇的妖孽天才啊。”
“對吧,辛止小友?”
辛止看着靳言長老的笑顔,似被毒蛇纏繞般,異樣感橫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在他面前展現出一塹天道,那輛似驢非鹿的馬車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