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深秋的精神力已經離開了赤焰松的心靈世界,但剛剛對深秋毫無興緻的固拉多這會兒卻頗感興趣地擡起腦袋,和赤焰松一起目送她離開這裡。
它不喜歡她——這是顯而易見的。
這不僅僅是因為她身上裂空座味道太濃的原因,還是因為其他亂七八糟的精神能量也一并附着在她身上,就像一大盤綠色裡混雜了些許紅色和别的雜色,雖然很少,但看着就是很不舒服。
不過讨厭也不至于。
畢竟如果“神”對人類毫無好感的話,它們可是不會壓制着自己恐怖力量的。
「你們人類實在複雜。她身上有裂空座的庇護,你卻又渴求我的力量。」
“我之所求,唯有您的力量可以達到。但……但是我改變了我的想法。”
赤焰松感覺自己腳下的岩漿似乎變得不那麼滾燙了,他有些困惑地皺起眉,但還是低着頭,神色恭謹,“現在的世界雖然有不完美的地方,但也正因為其不完美,才更加美麗。”
完美的世界,不會有人類存在——
因為人類自身,本就不是完美的。
固拉多神情不變。
「你叫什麼名字?」
“赤焰松。”
他與固拉多漆黑的瞳孔對視,恍惚間像是明白了許多。
終結之地也好,始源之海也好,固拉多它們隻是自然力量的集中體,也是擁有情緒和智慧的生物,雖然有着“神”的職責,但并不代表整個世界的掌控者。
既不能為了陸地的拓寬而犧牲海洋;也不能為了海洋而忽略陸地。
即使是代表着“死亡”本身的伊裴爾塔爾,也沒有抗衡整個自然的權利——因為無論是大地與海洋,生命與死亡,本就是相生相克,缺一不可的,任何一邊都不能壓倒另一邊。
它們永遠沒有勝負之分,也不該有。
赤焰松閉了閉眼,像是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樣,輕笑一聲。
他知道他該做什麼了。
于是,他用最誠懇的語氣和姿态,為這位大地化身的一小股力量獻上自己全部的敬意與尊重——
“如果您不介意我這種沒用的中年人的話……我,赤焰松,願意成為您最忠誠的信徒。”
固拉多靜靜打量着他。
它知道眼前這個紅色頭發的男人心裡曾經有着妄圖改變世界的野心,但他也有許多的“愛”。這種愛甚至不隻包括他的妻子和女兒,還包括那些受到苦難的人,乃至所有人類,所有生命。
固拉多承認,它确實好奇眼前這個男人在明白了一切之後會如何做,會如何改變這個世界。
它微微颔首。
「我不會予你任何力量。任何事情都有意義和代價,你需要贖完自己的罪。」
它看到赤焰松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輕嗤一聲,重新閉上雙眼。
「……到那時候,再來找我吧。」
*
現實,水靜市。
「深秋深秋!你怎麼樣了?」
奇魯莉安擔憂極了,推了推她的手臂。
鑒于它自己去水梧桐心靈世界的經曆一點都不美好,奇魯莉安在看到深秋也這麼做後就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深秋也遭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深秋一睜眼就看到六隻精靈正團團把她包圍在中間,看到她終于醒來時紛紛露出驚喜的目光。
「還好嗎?」「有沒有哪裡受傷?」「要是那個男人傷害到你,我就直接把他丢下去!」
她收回思緒,慢慢坐起身,沉默了片刻:“沒事,我很好。不考慮别的,他對我……确實足夠真誠。”
從在花海中相遇,踏過連綿起伏的青色山丘,于微風中講述沉寂許久的曆史和過去,最後登頂火山,和岩漿中的固拉多相見——
明明是很短的十幾分鐘,她卻感覺自己像是在那裡度過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一切結束後赤焰松……還有水梧桐究竟會變得怎樣,但出于私心,她并不想他出事。
深秋低下頭,這才突然發現自己手裡還緊緊握着一副鑲嵌有進化鑰石的眼鏡。
“……”
這是屬于赤焰松的。
沒由來地,她不自覺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脖領。
小巧精緻的銀色項鍊上,那裡墜着另外一顆光彩奪目的進化鑰石,此刻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嗯——陽光?
深秋擡頭,看到自己頭頂的天空被像是被人割裂成兩半似的,這半邊驕陽似火,那半邊大雨傾盆。環視周圍,她發現自己似乎位于水靜市遠離海岸的一棟還算完整的高樓樓頂上,可惜望向遠處的視野卻全部被另一棟高樓擋住。
她正要詢問,卻聽到遠處海面上傳來兩道不同的咆哮聲。
那是屬于深海的鲸鳴和熔岩的震顫。
「是瞬間移動。」
奇魯莉安臉色蒼白地解釋道,顯然它也消耗了很多能量,「别擔心,渡先生他們已經去最前面了。寶珠融進赤焰松身體後,他似乎必須距離固拉多足夠近,就像水梧桐和蓋歐卡一樣。然後你又必須離赤焰松足夠近……沒辦法,我隻能把你們帶到這裡。」
“赤焰松呢?”
美納斯貼心地讓開視線,深秋這才看到赤焰松正昏迷着,就躺在離她不遠處。
而這時,那顆靛藍色寶珠竟然慢慢從赤焰松身體裡浮現出來,然後離他們越來越遠,和另一顆紅色寶珠重新相聚。
正在遠處照顧水梧桐的泉和潮也看到了這一幕。
那兩顆寶珠在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中彼此相互纏繞着,盤旋上升,又慢慢重新回歸到固拉多和蓋歐卡的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