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裕子沒有再回頭,蓮見月影也沒有。回廊的兩個盡頭都空蕩蕩的,燈還沒有亮,隻有深邃的黑。蓮見月影聽到了江原裕子的皮鞋踩在那一片片精美的古董瓷磚上時的脆響,腳步聲漸行漸遠。
蓮見月影想,她知道江原學姐在說什麼。她的朋友真希是禦三家主家中誕生的雙子天與咒縛,乙骨同學被判死刑,祈本裡香是特級過咒怨靈。熊貓是唯一一隻打破禁忌的自立咒骸。狗卷同學家裡似乎也和總監部有不淺的“緣分”。至于學長們,似乎也有特殊的背景或術式。
在最喜歡千年傳統的咒術界,他們都是異類,也是現代的新力量。
他們都很強。
但是更多的術師,在這一個在出生時就被血脈和天賦卡死了頂點的畸形體系裡,無比清楚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看到金字塔的塔尖。和那位睜眼時就站在頂點的“神子”不同,和被告知自己有無限可能的普通人不同,他們是麻木無力的。
江原學姐反抗了。她清楚,但是她還是反抗了。
這是她尊敬的學姐,蓮見月影決定以後還是叫她江原學姐。但她的确在長途飛行和緊繃的情緒的作用下變得有些累,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熬過這個長夜。于是她走回自己簡陋的房間,側躺在歐陸偏愛的柔軟床墊上。
江原裕子為她準備了一份十分詳細的資料,綜合了警方的報道,本地術師組織給的民間傳說資料,還有總監會附上的調查。那份資料講述了一個離奇的故事:從百年以前延續到現在的,僞屍和死眠的故事。
這座府邸原先屬于一位生活在西方最輝煌時代的女大公。這裡是她名下無數個度假的莊園之一,曾經有一座廣大無比,回廊交錯的庭院。每年初夏,這裡都有盛大無比的酒宴,貴族,富商,藝術家......所有在這座城裡的人物都會在此聚集。但仲夏富麗堂皇的浮夢終止于一個混亂的晚上。
宴會之後的午夜,選擇于花園幽會的愛侶在庭院中心的回廊裡看到了少女模樣的大公。她身着睡裙,金發披散,沉睡在花園中心的石台上。月光照亮她那張蒼白的臉和鐵青的嘴唇,但她卻神色安詳,像正在享用最滿足的夢。她的睡裙被地上精心開鑿以便讓泉水流過的水槽打濕了,雙手上還沾着散發醇香的酒液,疊放在胸前。
那是宛若停靈的場面。
發現這一幕的偷情者吓壞了。他們宣誓大公的胸前不再有起伏,甚至連女人的尖叫都沒能夠把大公從死眠中喚醒。仆人被驚動,他們驚恐的發現本應該在卧房的大公不見了,而庭院中這一位宛若大公舊影的少女已經死去,身體都已經僵硬了。
城市被驚醒,安保隊和府邸附近的市民全被從床上拉起來,尋找那位毒殺女大公的兇手,已經離開的賓客都被召回,慌亂持續到了天亮。
但是第二天,就在人們把女大公的遺體安置在她的房間裡,準備處理後事不久,已過中年的女大公再一次出現了。她完全不記得昨晚有過怎樣的慌亂,隻有被驚擾的十足莫名其妙。搜查停止,屍體竟然也消失了。失而複返的大公沒有一絲異樣,人們不得不把這當做是一場奇異的事故。
被視為不詳的庭院暫時被查封,石台也被工匠拖走了。就在被搞糊塗的人們準備放下這樁懸案的第二日深夜,女大公再一次失蹤,少女的屍體直接躺在了府邸的客廳裡。府邸裡的人自發行動起來,懷着恐懼守着屍體。
第三日清晨,屍體無影無蹤,女大公神色自然的走出卧房。
這樣荒誕的靈異事故一直持續到了第七日。大公本人對出現屍體一事半信半疑,府邸裡的人也被懷疑是吃了什麼緻幻的食物,就連衛隊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登記錯了。聖職者,靈媒,甚至自稱煉金術師和驅魔人的存在紛紛上門,但沒有人可以抓住那具莫名其妙的屍體,或是找到在深夜失蹤的大公。
第七日,府邸附近的居民宣誓自己在夜半時分看到了熊熊大火。火勢安靜而又迅猛,整個莊園都被籠罩在烈焰裡,由于戒嚴和封鎖,莊園裡守着的人全都未能順利逃出。隔日清晨,莊園完好無損,但裡面卻躺着無數焦屍。沒人能從這堆漆黑的骨架子和周圍的炭粉裡辨認他們的身份,隻是屍體數量少了一具。
這是跨越時間的靈異傳說。但百年間,總有人宣稱在不詳的仲夏夜發現那具身着白裙的金發少女的屍體,而屍體也總是在白天消失不見,就連近年出現的攝像機也無法捕捉屍體的證據。本地居民對這座府邸忌諱莫深,就連在近年作為博物館重新開放後,在府邸裡居住打工的工作人員也基本是外地人。
這件事終于在最近被上報了——因為人口失蹤案件。府邸的工作人員開始莫名消失,甚至在最近一周就不見了3人。這裡終于被封閉,但住在擁擠的老城區裡的本地人也開始失蹤了。雖然警察一直在把這起案件當做連環失蹤案調查,但本地教會還是聯系了靈異事件負責人。
最後,如此突然,總監部把蓮見月影塞來了。而這是一起看似沒什麼危險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