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蠕蟲,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了。
而不小心遇到它的這兩位可疑人士,這會兒倒沒有再穿他們那禮服似的顯眼西裝,而是像模像樣地假扮成了登山客。
或許是為了配上他們手中握的,那登山杖樣子的東西。
這個型号按理說有些老舊了,如今市面上已經不太多見。
但高橋廉曾經在别處見過。在以前的其他任務裡,被他們護送的地質研究員就是拿着這種東西。
就在高橋廉觀察這兩位熟悉的陌生人,以及橫亘于黑衣人與他之間的、這處突兀的山間平地時——
琴酒擡起頭,直直地望見林間的高橋廉。
幾乎是同時,他就已舉起垂在身側的伯萊/塔。
但伏特加僵硬地站在原地,恰巧暴露于雙方的射擊交點之中。
對面的警探不知為何沒有開槍。
伏特加視線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動,吐出一點含混難以分辨的聲音。
琴酒有些警覺地止住了動作。
“伏特加。”他喝道。聲音低而清晰,保持在不會被第三人聽聞的程度。
依然沒有應答。
那警探無聲地擡着槍口,卻向他們做一個停火的手勢。
高橋廉站在靜默的樹林間,像一片被吞沒的陰影。琴酒的視線掃過對方戴着的手套。
高橋說:“最好不要在這裡開槍。”
“為什麼?警探。”琴酒冷冷地一笑。
這人側過半步,避開一動不動的伏特加,依舊緩緩扣住扳機。槍口平穩地對峙,随高橋廉的腳步移動。
“是怕留下什麼痕迹嗎?是你手裡的那個東西,經不住你們「同伴」的審查嗎?”
“警察?問題不在于他們。”
高橋緩慢地說道。
“這裡離村子太近了。村裡的人會立刻聽見。”
高橋廉冷靜地擎着槍。他像是看不出琴酒、也不清楚自己所帶來的威脅,微妙地以一種不可察覺的速度,向開闊地靠近了幾分。
“如果叫他們覺察這邊的動向,我們就是純粹在自找麻煩了。”
這個解釋聽起來頗為奇怪。至少對犯罪分子來說,應當完全稱不上約束。
琴酒不太喜歡警探的“我們”這個稱呼。
但他從高橋廉放緩的語氣中,聽出某種異常而危險的端倪。
不顧琴酒依然朝着他的槍口,高橋廉向兩人之間的地面微微掃過一眼。
“而且……”他說,“你的同伴若是再不醒來,或許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琴酒打量着警探,順着他的視線落點,警戒地向那邊側過頭。
而伏特加的眼珠根本沒朝向他們動。
這家夥像是入迷似地,直勾勾盯着地上,那條長長的、他叫不出名字的死物一直瞧。
并且,在他們一錯眼的轉瞬功夫,伏特加已經向着那條東西的觸肢靠近過去——
琴酒道:“——伏特加。”
這一回,熟悉的冷氣叫伏特加驚醒過來。
伏特加的精神好不容易從那具幹癟的、生長着怪異觸須的灰黑色軀殼那裡撕下來。
伏特加遲鈍地看向琴酒。
他直到這會才真的回神,看清他的視野裡出現不知多久的、那位突然鉗住他手臂的警探。
以及——他自己手裡拿的,不知從哪個兜裡摸出來的一把小刀。
伏特加愣住了。他擡起頭,眨一眨眼,确認般地嘗試掙動自己的手。
他面前的警探兀地笑了一下。對方完全沒有放開他,而是反手把他按回地面,順走了刀。
伏特加發出嗷的一聲嚎叫。被擰住的肩膀似乎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神經奔走着傳遞呼救——
“放回來。”琴酒的槍口警告地轉向高橋廉。
他說的不是伏特加。伏特加的那把刀,在警探手上已經靈活地轉過一圈兒。
警探唇邊的弧度一閃即逝。他眉頭一挑,仿佛是嘲笑這點遲來的警惕。
琴酒伸出手,接住對面随意抛過來的小刀。
高橋廉站起身,微微松開了一點對伏特加的壓制。
伏特加熱烈地想要竄出去,卻在後腦磕碰到一絲冰涼時,僵硬地止住動作。
“放開他。”琴酒的語氣逐漸不耐煩,“他已經清醒了,警探。”
高橋廉收回了槍。他松開手,任面前的高壯男人掙紮着重新馴化四肢,踉跄爬起來。
“怎麼稱呼?”他順勢問道。
伏特加連忙回到琴酒身邊。
高橋廉收攏手臂,似乎無奈地笑了一笑。
琴酒沒開口,無聲地審視高橋廉。
這警探的面色中帶着習慣的冰冷,對他們的态度卻異常地十分溫和。
對于他們的名字,高橋廉甚至沒有再問第二次。
這簡直就像一種陷阱。
這是他們第二次碰上了。對目标以外的敵人,琴酒很少會投以特别的關注,因為他們的敵人也屬實太多了。
與此相對地,假如短短幾天内,能和同一個人、還是一個警察,遇見第二次——
他也向來不相信、會有什麼平白無故的巧合。
琴酒放下去的槍又開始蠢蠢欲動。但他按下了這種理所當然的計劃。
他開口,将話題從他們身上引開去。
“你們平常有這麼閑嗎,警探?”
“有時間整天跑來深山野林裡巡邏,不如去找找那個失蹤的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