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生喜歡闫澄澄這件事其實很多人都知道的,但田氏與闫灏卻一直都不肯答應将闫澄澄許配給他。闫灏去世那天,長者還跟田氏提了讓闫澄澄盡快嫁給吳玉生,最好是百日裡成婚沖喜,田氏當場拒絕了,說就是讓闫澄澄給人做妾做外室也不會許配給吳玉生,也絕不會招吳玉生這種短命鬼入贅。吳玉生以為他和闫澄澄之間再無可能做夫妻了,沒想到在長者吩咐他去墳地做事後,田氏讓人偷偷帶話給他,隻要他幫忙不把公雞血放進闫灏下葬的墳裡,等闫灏頭七後,他家就可以讓人上門提親了。
吳玉生不知道田氏為何态度突變,但他真的想娶闫澄澄,思前想後了一番後答應了,他覺得隻是不把公雞血放在墳裡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等到了墳地,他親自拿着刀拎着公雞去了闫灏的墳坑,微側身割了公雞的脖子,手又往前伸了些,讓公雞血滴在了一個空瓢裡。等公雞不再掙紮也沒有血流出後,他把公雞扔給了其他人,彎腰拿起裝了公雞血的瓢,眼角的餘光瞄到其他人正忙着處理公雞,就把瓢裡的公雞血倒到了另一個墳坑裡,從小襖的袖口裡掏出一個小葫蘆,拔開塞子把小葫蘆裡混了顔料呈現紅色的水倒在了闫灏的墳坑裡。做完這件事後,他跟其他說了一聲去洗手就往河邊走去,半路上就把小葫蘆丢了。
吳玉生覺得田氏要求的隻是件小事,而且她還答應将闫澄澄許配給他,所以他就照做了,後面發生的事不用他說,闫憬都知道了。就是因為知道了,所以才會在聽清闫澄澄說吳玉生也是害死他的幫兇時,他的心情變差了,差到想将吳玉生挫骨揚灰,甚至還遷怒到吳玉生的家人。
闫憬左手握着的百年吸收了右手上的血,黑色的匕首上有奇異的光彩閃爍着,他低頭看着百年好一會突然擡腳踹在了吳玉生的肩上,彎腰手起刀落割下了吳玉生的頭顱,“雖然你被設計了,但的确是幫兇,長者讓你做了那麼多次的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你明知道這點卻還是因為田氏那不知道會不會兌現的承諾而違背了他的命令。”他拎着吳玉生的頭顱回到餐桌旁,随意的放下,“對了,田氏讓誰給你帶的話?還有你是被誰殺了的?”
吳玉生的頭顱努力的靠向闫澄澄裹在窗簾裡的頭顱,對于闫憬的問題充耳不聞。他從那人嘴裡得知闫澄澄生前死後經曆了什麼後,他已經後悔到恨不得殺了自己,那人又說可以幫他再見到闫澄澄還能和她永遠在一起,所以在那人動手的時候他沒有抵抗。可他沒想到的是,闫澄澄已經知道了他做了什麼,她不願意再見到他,她恨他。
闫憬不耐煩了,反正他已經離開了桦蔭鎮,田氏闫灏也死了,闫澄澄的仇也算是報了,吳玉生怎麼死的,桦蔭鎮裡還有什麼稀奇古怪,這些都與他無關。他拎起吳玉生的頭顱擡手就對着車窗砸了過去,他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結果,吳玉生的頭顱砸在車窗上反彈了回來,幸虧他躲得快才沒被碰到。
闫憬用吳玉生的頭顱砸火車窗戶,一方面是真的想将吳玉生的頭顱丢出去,另一方面則是在試探,他不能确定T7火車上是不是隻有吳玉生闫澄澄兩個鬼,憑直覺他認為兩個鬼都沒那麼大本事能在行進的火車裡造出可以困住他的幻境。他又拎起吳玉生的頭顱狠砸了幾扇車窗,确定車窗的确無法被砸碎後他啧了下嘴,将吳玉生的頭顱随手丢在了吧台前正對面的餐桌上,自己則進入吧台翻找有沒有能畫符的東西,最後找到了幾張好像被水洇過的白紙。他拿着白紙剛要起身,卻感覺到了不對勁。
闫憬蹲在原地沒起身,先輕輕的将白紙放下,慢慢挪動雙腿在不起身的情況下在吧台裡轉身,再緩緩縮進了吧台對面的桌子下面,正好能看見吧台出入口。他之所以感覺到不對勁是因為突然聽到了火車在軌道上行駛時發出的哐當哐當聲,可之前不管是他被吳玉生從睡夢裡吵醒的時候,還是吳玉生和闫澄澄打鬥導緻兩敗俱傷的時候,以及他抓着吳玉生的頭顱哐哐砸車窗的時候,都沒有聽到哐當哐當聲。
闫憬握着百年的左手猛地一緊,他為什麼會覺得與吳玉生打鬥的是闫澄澄?是因為燈亮後餐車裡隻有他一個人與吳玉生闫澄澄兩個鬼的緣故嗎?再加上此後闫澄澄的舉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吳玉生做的事又實在讓他憤怒,那麼明顯的疑點竟被他忽略了。他正在細想,突然察覺火車速度在減緩,一分多鐘後火車停下了,他聽到了車門打開的聲音,還有火車外面的風聲與草叢裡不知名小蟲的鳴叫聲。又過了一分多鐘後,他聽到了車門被關上,哐當哐當聲響起後火車開始加速。随着火車開動,隐隐有股不安的感覺在他心裡蔓延,剛才車門開關之間隔了一分多鐘,他沒有聽到任何與人有關的動靜。
闫憬無聲的深呼了口氣,把百年換到右手上,他伸出左手撐着地闆,努力的往外探頭想看看餐車裡現在是什麼情況。就在他剛探出頭的刹那,有東西落在了他面前的地闆上,那東西滾動了下,就面對着他停住了。他呼吸一窒,那東西是吳玉生的頭顱,隻是吳玉生的雙眼被什麼東西摳過,隻剩下兩個洞,此時這兩個洞正死死盯着他,嘴張的極大,舌頭還在動。
闫憬咽了口唾沫,撐在地闆上的左手擡起,整個人又縮回了桌子下面,握着百年死死盯着吳玉生的舌頭,那舌頭動的很奇怪,就像是什麼東西在下面拱動着要鑽出來一樣。他正疑惑吳玉生舌頭下面的東西是什麼,又聽到有啪嗒啪嗒的聲音響起,感覺就像是一隻很大的鴨子在快速奔跑,那聲音到了吧台邊就沒了,然後有一截雪白的長條狀東西嗖的刺向了吳玉生的頭顱,又立刻收了回去,接着就是吧唧吧唧的咀嚼聲。
“羽白,你又亂吃東西。二爺可是會生氣的。咦,這是什麼呀,惡心死了,别吃了。二爺你管管它啊。”有個少女的聲音響起,随着她的話音還有拍打翅膀的聲音,看來刺走了吳玉生頭顱的是隻禽類。
“羽白,别吃了。”又有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潤裡帶着懶散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别樣情愫,讓闫憬的心跳都快了一瞬。那隻禽類聽到男子的話,又拍打了兩下翅膀像是飛了起來,最後随着咚的一聲,有東西落在了吧台上。
闫憬擡頭,看見吧台上站着一隻雪白的家鵝,體型比一般的家鵝還要大一圈,脖子上用成人大拇指粗的紅繩挂了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金鈴铛,此時它正在吧台上來回踱步,不時扇動一下翅膀,但金鈴铛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它來回走了幾步後,突然停下腳步,歪着脖子盯住了桌子下面的闫憬。闫憬心裡一驚,生怕它引來剛才說話的少女與年輕男子,于是在它又拍打起翅膀準備回頭的刹那,他猛地沖了出去,一把将它從吧台上推了下去,自己則立刻矮身縮到吧台最裡側。
白鵝被推下吧台,氣憤的叫了起來,轉身就要往吧台裡沖,被年輕男子喝住了,“羽白。小嘉,你帶着羽白去和星漢彙合。”
被稱作小嘉的少女祝嘉應了一聲,半彎腰抓住拴着金鈴铛的紅繩把氣憤跺腳不肯走的白鵝羽白拖走了。年輕男子等了會,向吧台走了過來,最後站在吧台入口處輕聲開口,“出來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