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離臘月還有二十多天,倪嬷嬷對于婦人的保證并不是太過信任,但見闫老太太對婦人極為信任的樣子,便等婦人離去後才詢問闫老太太為何這般信任婦人。闫老太太閉眼沉思了好一會才開口,“她整日走街串巷知道不少事,也與不少世家後宅下人有來往,自己又有些神道,湛老太太也找過她幾次。她有個幼妹,在湛老太太身邊還算得力,也能說得上話,她的幼妹答應幫忙撮合沖喜之事,但要求事成之後,給五條小黃魚。”
倪嬷嬷頓時心驚,剛剛已經給了婦人兩條小黃魚,過不了多久還要給婦人妹妹五條小黃魚,就算闫家現在家境富裕,也是有些勉強的。闫老太太冷冷看着門口的簾子,“若不是章氏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我也不至于急着用錢把二姑娘送入湛家沖喜,這件事倉促之下怕要生變,因此你務必讓人看好了大姑娘與章氏,千萬不可讓她們出去與任何人接觸。”她說完後捂住口輕咳了兩聲,“怿兒可送走了?”
那天闫怿傷了夏家人後,躲到了太太身後,又刺傷了太太後,就被闫慎帶着人拿住了關在柴房裡,夏家那人回去後半夜沒了,一直守在夏家門外的闫家下人得了信飛奔回闫家報了信,闫老太太立即讓倪嬷嬷安排人手将闫怿送往郊外先躲躲,若事情不能善了便讓闫怿逃到外地去。
倪嬷嬷點頭,讓闫老太太放心,送闫悅出天京城的人都闫老太太身邊得力的下人,應是不會出什麼事的。闫老太太也點了點頭,搭着她的胳膊起身,“我雖一直都說是章氏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其實在帝上封大姑娘做了從三公主時,我也想過的,是不是大姑娘終于可以直接嫁給湛若星了,但事後細想,先不說别的,大姑娘憑什麼就入了帝上的眼成了從三公主呢?帝上怎麼會知道我闫家呢?”
倪嬷嬷想了想,“會不會是因為湛家四爺?”
闫老太太露出冷笑,“是啊,你都覺得是因為與四皇子交好的湛若星,帝上才會知道大姑娘,那大姑娘成了從三公主,說穿了還不是因為湛若星,不,還不是因為湛家的面子嗎?若不是這樣,倪嬷嬷,你說,還能是因為什麼呢?有些事不能細想的,一旦細想了,就會引開殺身之禍的。”
倪嬷嬷便轉開了話題,“那夏家還在鬧,都報了官,該怎麼辦?”
闫老太太走向卧房,“你确保怿兒在二姑娘入湛家前不被找到就行。等二姑娘入了湛家,就馬上找人上湛家為大姑娘和湛若星說媒。”
提到闫憬,倪嬷嬷有些不自在起來,“老太太,我是真沒想到二姑娘的心思竟如此深,明明回來的時候還不願入湛家為妾,現在卻來提條件,還好她不是真的給湛四爺做妾,不然的話,大姑娘哪裡是她的對手,遲早會沒了湛四爺的寵愛的。”
闫老太太停下腳步,“是啊,沒有硬氣的娘家再沒了夫君的寵愛,大姑娘憑什麼在湛家立足呢。萬幸,沖喜與湛若星無關。”
倪嬷嬷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見了一副筆鋒稚嫩的人物肖像,畫裡的人是闫老太太,畫這畫的人是幾年前還未留洋的闫泠泠,“老太太也不用太過擔憂了,湛家主母與那些姨娘們,哪一個是好相處的?二姑娘這些小伎倆可不夠她們看的。隻是二姑娘會答應入湛家,是以為給湛四爺做妾,若她發現不是,會不會在湛家鬧起來,礙了大姑娘的婚事?還有,我想不明白,二姑娘怎麼會突然就答應了呢?”
闫老太太的目光從畫像上移開,繼續往卧房裡走去,倪嬷嬷忙擡手掀起簾子,攙着她到了窗前的暖榻上坐下。闫老太太長長歎了口氣,“看過湛家姑奶奶那裡的繁華,再加上湛若星那一副好皮囊與滿腹文采,有幾個小姑娘不動心的,以二姑娘的出身,能給湛若星做妾已經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了,所以她自己想通了也沒什麼奇怪的。至于她入了湛家後如何,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倪嬷嬷。你把那兩個箱子裡的首飾拿出來,我挑幾樣給二姑娘做陪嫁。”
闫老太太正在兩個箱子裡挑挑揀揀,想着哪幾樣首飾給闫憬陪嫁合适,倪嬷嬷聽到春香在院子裡驚叫了一聲,忙快步出了屋子,“春香,什麼事一驚一乍的?”
院子裡不隻是春香一人,還有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厮,倪嬷嬷認識他,是闫老太爺身邊貼身伺候的海富,她沒來由的心裡一驚,“海富,你不在老太爺身邊伺候,跑來老太太這裡是有事嗎?”
海富連連點頭,“倪嬷嬷,快些告訴老太太,老太爺被警局扣下了,說是宋家人已經鬧到了警廳裡,一口咬定是我們家害了那位宋三爺,他們也别無辦法,隻能先扣下老太爺,等查明真相後再放人。”
這兩日除了夏芸的家人來鬧事要說法,宋新凱的家人也到了,旁人也不找,就找邀請宋新凱到闫家做客的闫潇要個說法,闫潇被吓到,翻牆從後院出去躲在了盧氏那裡,與盧氏以及三個孩子整日閉門不出。闫老太爺今日去警局打聽宋新凱死亡一事查的如何了,卻沒曾想被警局給扣下了,海富跑得快,從小路跑回了闫家,直奔闫老太太的院子報信。
倪嬷嬷大驚,身子一晃險些摔倒,被春香與海富扶住了,她顫抖着手抓着春香的手往屋子裡走,費了好一番力氣才進了卧房。闫老太太一手拿着一支珠钗,一手拿着一個玉镯,正猶豫着選哪一個,見倪嬷嬷與春香進來,便示意兩人上前,“你們來幫我看看,哪個适合二姑娘。春香,你剛才在院子裡喊什麼?”
春香不敢回話,偷偷瞄着倪嬷嬷,倪嬷嬷也慌着不知該怎麼把闫老太爺被警局扣下的事告訴闫老太太。闫老太太見兩人都不說話,放下了手裡的首飾,神色嚴肅起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怿兒?”
倪嬷嬷搖頭,“老太太,你可千萬别着急,不是大爺的事,是老太爺,他被警局扣下了,說是等查明了真相再放人。”
闫老太太聽了這話心裡一驚,猛地要起身,卻沒能站起來,眼前一陣眩暈趴倒在桌上。倪嬷嬷與春香吓壞了,忙喊屋外的嬷嬷丫鬟們來把闫老太太擡上床,又差人告訴了闫慎。本就因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而焦頭爛額的闫慎聽了這消息,雙腿發軟竟連起身都做不到,孫萍忙一邊給他捏腿,一邊讓人叫管家老陶去請邰大夫。
老陶最後帶了個誰都不認識的大夫給闫老太太看診,闫慎問怎麼不是邰大夫,老陶說去了邰大夫的醫館,他不在,自己便自作主張請了别家的大夫先回來看診,留下一個小厮在邰大夫的醫館裡等着。幾句話的工夫,那大夫就出來了,一個勁的搖頭,說是闫老太太急火攻心,現在救醒了日後可再受不得一點刺激,不然當場就能沒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