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跑堂走遠,嚴星漢張口往飯碗裡吐出一個銀質的薄片,上面正放着那塊像豆腐的東西。他擡手舀了一勺湯倒進碗裡,那薄片就看不清了。他低聲開口,“有血腥味,走。”
湛韫撥弄着筷子,示意他向天井裡看去,“事有蹊跷,隻怕走不了。”
嚴星漢向天井裡瞄了一眼,不知道從何時起雨下得更大了,霧氣從地面升起,連對面的院門都看不清了。可這在霧氣中,不知何時站滿了人,個個身着紅衣,也沒打傘,就那樣站在天井裡淋雨。雖看不清那些人的臉,可他直覺那些人此時都看着大堂。他看向湛韫,兩人又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一起看向了那對坐在中間桌上穿紅的男女。
每一桌的人都在吃飯,隻有那對穿紅的男女靜靜坐着,都低着頭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他們的桌上也有飯菜,可他們兩人面前卻沒有碗筷,但桌面上是放了東西的。湛韫微微起身眯起眼看去,覺得那兩人面前的東西是一張紙。他坐下,低聲說了自己的發現,“中間那桌男女有大問題,他們面前好像放了一張紙,太暗,看不清那紙上有什麼。”
嚴星漢想了想,突然起身走到旁邊那桌,笑着彎腰向一位老者點了點頭,“老丈,我們不認識喜喪的主家,就這樣受了一桌酒席實在是過意不去,我想向老丈打聽一下,這喜喪的主家是哪家?等天明了,我們好去道謝。”
老者正低頭吃飯,聽到嚴星漢的問話後,手頓了頓,随即放下筷子擡頭看着他,臉上堆滿了略帶讨好的笑,“這可是巧了,這場喜喪的主家就是我家。二位爺不用客氣,隻要不嫌我們招待不周就好。”
嚴星漢沒想到竟會這麼巧,一問就問到了主家,他也笑了起來,“老丈才是客氣了,我看飯菜都是很好的,哪裡會招待不周。不過我們是第一次聽說喜喪,難道是這裡獨有的風俗?”
老者點頭,“二位爺是外來的,自然不知道我們這桦蔭鎮的風俗。我們這裡的喜喪可是頂天的大事,誰家要是辦喜喪,全鎮的人都會幫忙的,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定要将喜喪辦得妥當。老朽姓田,家裡有幾畝薄田,日子過得還可以,膝下隻有一個獨女,那如何寵愛自是不必說了,為了她的喜喪,我可是費盡了心事,也不知看了多少家男子,最終才選出了這麼個還能看得過去的。”
田姓老者說到這裡,看了看嚴星漢,又看了看湛韫,突然長長歎了口氣,“到底還是老朽草率了,若是再等等,也許我女兒要嫁的人就是你們二位爺當中的一位了。當然現在後悔也遲了,日子都到了,自然不會再有變數了。對了,還不知道二位爺貴姓,要在這裡盤桓幾日?”
嚴星漢聽着田姓老者的話,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聽到田姓老者詢問他們的姓名,他便說了兩個假名,“我們是表兄弟,我年長些,那是我姨家表弟黃齊,老丈叫我嚴正就好,我們明日一早就走了。對了,老丈,你為女兒選到了如意郎君,的确是件喜事,可那個喪字,又是什麼意思?”
田姓老者看向那穿紅的女子,臉上的神色詭異起來,“那喪字,當然是指喪事啊,喜喪喜喪,就是婚事喪事一起辦。嚴大爺,你看我女兒的嫁衣,那可是她自己親手裁制的。隻是沒想到她這嫁衣做好了,卻遲遲選不到合适的夫婿,直到上個月,天京城的闫家托人上門說親,這才有了今夜的喜喪。”
嚴星漢與湛韫此時都已經明白過來了,他們遇到了冥婚。可冥婚這事在别處都是低調盡量不讓旁人知曉,怎麼在這桦蔭鎮反倒是人盡皆知且必須要大操大辦?嚴星漢正要再問,田姓老者身邊的老媪卻猛地起身,臉上滿是驚喜的笑容,“哎呀,女兒醒了!她吃了闫家的聘禮!老頭子,闫家那事,你就應下吧。”
嚴星漢聞言看去,沒發現那穿紅的女子有什麼異常,有些疑惑的他看向了湛韫,卻見後者神色凝重的盯着那穿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