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不再遲疑,扶着椅子把手站了起來,緩緩往還在跳舞的人群走去。走近了,他才發現這些人臉上都戴着面具,一張白色的笑臉面具,隻是在眼角處有淚滴。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沒有踏進舞場,謹慎的觀察着人群。不一會他就發現面具眼角處的淚滴分左右,左邊有淚滴的面具的佩戴者是男子,而右邊有淚滴的面具的佩戴者則是女子。
闫憬察覺出這一點後,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區分男女。然後他才發現,舞場中的人,不論男女都是一身紅色的寬大袍子,若不是有些女子的确身材傲人,即使穿着那樣的袍子也能看出來,不然的話,不靠面具分辨,還真分不出誰是男誰是女。他立即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紅色袍子,而在他起身時,他還明明穿着湛笑俪送來的新衣呢。
闫憬抖抖袖子,又扭頭身前身後看了看,沒能看出什麼異常後,他也就不管了,見一旁條案上有一張面具,便随手拿起戴上,走進了舞場中。他謹慎的避開人群,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到了屏風前,擡腳上台階前,他猶豫了一下,眼角餘光恰好瞄到屏風後面的大廳裡有個人往後面走去,看那身影,正是湛韫。
闫憬也就不再猶豫,快步上了台階繞過了屏風,向湛韫追去,但同時他也不忘打量周圍環境。這個大廳果然是餐廳,一邊是用不少的桌子拼成了一個大大的半圓,上面放滿了各種食物與酒水,另一邊則分散着許多大小不一的沙發與小幾。這餐廳竟是個自助餐的形式,那邊沙發上坐着不少人,小幾上也放了不少的食物與酒水,他們雖在吃喝談笑,卻都隻是将面具推上了一部分,露出了嘴部而已。
闫憬瞄了那些人一眼,沒能看到什麼熟人,當然,都穿着一樣還戴着面具,就憑嘴部,他可是誰都認不出來。他也不糾結這些,隻是加快了腳步往湛韫離去的方向追去。那裡那還有一長溜的屏風,等他再繞過那些屏風,就看見了茶花林。那是比這莊子裡任何一處都要漂亮的茶花林,到處都是柔和燈光,在一座涼亭中,或坐或站的那些人,個個都是熟面孔。
闫憬搖了搖頭,用力握緊了右手,指甲深深的嵌進了手心,疼痛感讓他知道他現在是清醒的,所以那些人,都是真實的嗎?他這樣想着的時候,看見一個人走進了涼亭中坐下,微微側頭向他這邊看來,那人張了他的臉。闫憬面無表情的看着那人,在那人微笑時,他也跟着笑了起來,然後就慢慢向涼亭走了過去。
那人卻在闫憬走向涼亭的時候,起身往人群中走去,很快就消失不見。闫憬走上了涼亭,站定後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神色溫和的父親闫光,笑吟吟的奶奶,蹦蹦跳跳的闫清清,以及低着頭的女子,當然還有湛韫。他想了想,先走到了湛韫面前,展顔一笑後,擡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了後者臉上,當看到後者臉上露出錯愕之色時,他滿意的點了點頭,“我早就想扇你幾巴掌了,可算找到機會了。”
闫憬說完退後幾步,再次掃視每一張臉,“這麼多赝品聚在這裡,就是為了把我引過來扇這個赝品一巴掌嗎?”他話音剛落,身後有人笑了起來,他微回頭瞄了一眼,是湛笑俪。她手裡拿着一枝粉色茶花正轉動着,見他回頭,又笑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闫憬翻了個白眼,回頭繼續盯着這幾個人,“我早就不會因為這麼幾張臉而有什麼反應了,一個個的那樣對我後,還指望我能受他們影響嗎?”
随着闫憬的話音落下,那幾個人的臉漸漸起了變化,五官在臉上糅合又分開,分開又糅合,最終穩定下來的五官組成了闫憬不認識的臉。闫憬仔細的看了幾人的臉,确定的确都不認識後,轉身就要走,卻聽到其中一人說話了,“你怎麼能保證你還認識我們呢?你寫了我們的名字,所以不記得我們了,不是嗎?為什麼要寫上我們的名字,難道還不是因為依然受我們的影響嗎?”
闫憬對這人的話充耳不聞,但走下涼亭後也沒有去追湛笑俪,而是往茶花林深處去了。他心裡隐隐有種猜測,湛韫會在茶花林深處做一些事,他必須要知道是什麼事。他加快了腳步,最後小跑起來,終于在跑出燈光籠罩的範圍後,他看到了湛韫。湛韫背對着他站着,面前是一棵巨大的樹,看那樹上的花,那應該是一棵桃樹。這棵桃樹上正盛開着無數的桃花,是很少見的紅粉相間的顔色。
闫憬自诩這近三十年來是見多了稀奇古怪的怪力亂神的事,但眼前這棵桃樹還是震驚到他了。剛才還是滿樹的桃花,轉眼就落光了,一顆顆小小的桃子長了出來,但又是轉眼之間,成熟的桃子紛紛落地,緊接着葉子黃了,樹身微動,葉子也落光了,然後,長出了新葉子。這樣的過程不斷的重複着,隻需要一個眨眼,這棵樹就進入了下一個時節。這樣不間斷的重複了也不知道多少次後,他看見湛韫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