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莉安娜的身份她已經經營了許多年,也算是混入了各大情報機構的眼,在這些年來的一線調查工作中,她也明裡暗裡的和許多見不得光的勢力打過交道。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調查的一些案子中可能有什麼黑|道勢力的影子,但那些隻是出于她個人的預感。
包括這次是水谷本一的事件,也給她一種相似的感覺,所以她才會如此急忙的潛進那場宴會,本想着問水谷本一些問題,可沒想到還是沒趕上。
說不定真的有這麼一個組織,能夠把自己的根系牢牢地紮根在地下,悄無聲息的張開,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其一片無邊的黑暗呢。
那更糟的是,她那位行事神秘的名義上的監護人沙朗·溫亞德又在這之中扮演着什麼角色呢?
還有那個朗姆也會和這有關嗎?
不過她也不指望這一次可以釣什麼大魚,恐怕這次會出現的也隻是些邊緣的炮灰罷了。
她心不在焉的思索着,走馬觀花的看着人流湧動。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沒什麼頭緒,不如從自己知道的開始查起吧。
比如……
她原本沒什麼聚焦的眼睛很快的鎖定了人群中一個不大起眼的身影,她微微揚起眉毛,腳步也轉了個方向,向着那個黑色長發的女人走去。
一直心不在焉的宮野明美完全沒有看到眼前的人,直直的撞了上去,手中的咖啡也一滴不漏的進貢給了對方那件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米白色羊絨風衣上。
她的耳朵變紅,還沒開口道歉,就聽見一個十分溫和而輕快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擡起頭,看見一個有着罕見的粉色頭發,樣貌精緻的女孩,正一臉擔心的看着她。
“那個,你沒事兒吧?”
……
日本,長崎。
殘陽一點點的下沉,橙黃色的餘晖漸漸被遠山吞噬,隻留下極速輕盈的光線依然堅持不懈的照在馬路上。
微風吹起空氣中細小的灰塵,粘在了行人各色的衣料上。
冰冷的寒風沒能給他們帶來任何困擾,厚重的衣服和溫暖的家足夠給予每一個普通人安全感。
人流和車流攘攘的穿行着,隐約還能聽到人們在讨論今晚吃什麼。
時不時響起的警笛和人流的喧鬧構成了不怎麼悅耳的節奏,卻沖散了那點兒風中的冷意。
而諸伏景光卻仿佛走在一片靜谧無聲的世界中。
他今天沒有穿他那件一成不變的藍色衛衣,而是換了一件更厚重的黑色外套。
他把有點凍僵的手放進口袋裡,用另一隻手調整了一下琴包的位置。
喧鬧的聲音沒能進入他的耳朵,滞留着的空氣在他身邊形成了一堵無形而堅固的壁障。
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沒有坐琴酒的車回去。
和琴酒不同,他在長崎沒有固定的安全屋,也不太想用組織的臨時據點,所以他訂了酒店。
酒店在市中心,但現在還早,他也不介意在路上多走一會兒。
諸伏景光向着遠離人流的方向走去,夕陽在他身後拉起一道狹長的影子。
在他身邊的人流漸漸變得稀少,從他身邊走過的人沒有發覺這位英俊的青年内心的波瀾。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四周已經沒有行人了。
他靜靜呼出一口氣,唇前露出一點微不可察的霧氣。
他的手在口袋裡摩挲了一下,拿出了煙,最終也沒有點燃,隻是叼在嘴裡。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總是有莫名其妙的煩躁——當然不是因為剛剛結束的任務。
他漫無目的的在城市花園打着轉,終于在前方的路上發現了一點不一樣的事物。
不遠處的長椅上坐着一個隻有十一二歲的女孩,少女的衣服破舊但很幹淨,原本深紅色的圍巾都洗的有點發白了。
這個女孩支着下巴,雙眼無神的注視着前方發呆,腳下不停擺動,在她面前還有一隻籃子,籃子裡面還放着幾朵垂着頭的花。
看來這個孩子隻是賣花累了,坐在這裡休息,順便等待最後的買主。
不過,諸伏景光環顧四周,這裡是長崎無際公園的一部分,現在這個時間已經沒有什麼人會光顧了,這可不是什麼推銷的好地方。
他向前走了幾步,走到那個女孩面前,女孩見到來人,懶洋洋擡起頭。
“先生,你要買花嗎?”
諸伏景光看着女孩昏昏欲睡的臉,不由皺起眉,有點擔心的問。
“你的家長在附近嗎?”
聽到這句話,少女睜大了眼睛,立刻清醒起來,警惕的說。“你要做什麼?我是有手機的。”一邊說着,她揚了揚手中那個早就被淘汰的翻蓋手機。
諸伏景光正在發現自己這句話有歧義,無奈的笑道。“我的意思是說,在這裡可是不會有什麼買主的。”
女孩聞言,氣鼓鼓地回答。“還不是因為哥哥說要把這些花賣完,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放假的說。”
諸伏景光說才知道原來這個女孩是因為放假,所以被哥哥支使出來給自家的花店買花,有點好笑。
他看着籃子裡那束花,那是一束黃玫瑰,因為長時間沒有水分,花瓣已經開始變得蔫了,有氣無力的垂了下來。
于是他開口問。“多少錢?”
女孩沒有反應過來,她拖着長腔報了個數字。
于是諸伏景光從口袋裡拿出錢包,從中抽出一張紙币遞給小女孩。
他彎腰從籃子裡拿起那束花,不忘順手摸一下女孩柔軟的頭發。
“時間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
說完他就捧着花轉身離開了這裡。
那個女孩似乎才反應過來他的動作,看着手中那張遠比一束花的價值要高得多的紙币,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找錢,而是用手捧成喇叭狀。
“謝謝你,好人哥哥,你也快回家。”
諸伏景光回頭,那個女孩向他招招手就快速的跑開了。
他無聲的笑了笑,看着手中的玫瑰花。
看到這束花,他就知道為什麼它被留到最後也沒有人買了。
現在是冬天,想要在溫室裡培育這種花也不容易,但這是黃玫瑰的品相實在是算不上好。
比如說他給的那張紙币了,就連市價這束花也是遠不及的。
花的枝桠已經變成了深綠色,花瓣也如同被抽走了生命力以一種半死不活的姿勢支着,花瓣的邊緣開始枯萎,形成一種灰黃色。
這遠不及他在深藍看到的那種飽滿而馥郁的黃玫瑰。
但他并不在意,反正他隻是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的角落,幫助了一個陌生的女孩而已。
就這樣,一個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黑風男子捧着一束格格不入的黃玫瑰走在路上,引起零星幾個行人的打量。
諸伏景光不緊不慢的走向位于市中心的酒店,快要走到酒店的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沒有辦法處理這束花。
他在買的時候沒有想那麼多,隻是看到這束花就想起了神宮可能會喜歡而已。
等他買完才發現,他現在還遠在長崎,神宮也注定無法受到他這束不怎麼走心的禮物。
不過如果是他的話,應該也看不上這種話吧,他有點無奈的想。
他其實很早就認識到了,神宮深庭對他的影響遠比他想的還要大。
人是社會型動物,諸伏景光無法保證自己和神宮的相處中不露出一點屬于自己的本質。
同樣的,他也會受到神宮的影響。他會在潛移默化中生長出一部分原本屬于神宮的血肉,而這種血肉就會在某個關鍵的時刻成為無堅不摧的铠甲的破口。這對于他而言是緻命的,也會以某一種方式反噬到神宮本人身上。
這就像是猴面包樹的幼芽,如果再看到時不盡早鏟除,那麼它的根系就會肆意生長,最終吞噬掉整個星球。
他到現在才認識到,當初如此随意的選擇神宮深庭成為自己人設的一部分是多麼錯誤的選擇。
不過也沒關系,現在還不算太晚,他還有機會清除掉這些無關緊要的聯系和影響。
雖然這個過程比他想的要困難,雖然他這樣做讓他在某一瞬間發自内心的感到無可奈何。
但他是公安警察,他必須這麼做。
正想着,他看到一個站在酒店門口哭的很傷心的小女孩,這個孩子比剛才遇到的那個女孩還要小一點,頭上有個古怪可愛的小角,跟着她的身體微微抖動。
他有點微妙的眨眨眼,走上前柔聲問。“怎麼了?”
那個孩子察覺到有人在看她,臉有點紅,小聲說。“新一不見了,我找不到他。”
諸伏景光不知道個女孩口中的新一在哪兒,但他還是決定問一下。“需要我幫你找嗎?”
女孩子搖了搖頭,“不用了,爸爸在附近,謝謝哥哥。”
諸伏景光想了想,還是把自己手中的花放到了那個孩子懷裡。“别哭……”
就在這時,最後一線夕陽也消失在雲霧之後,金色的黃昏瞬間被濃郁的黑色取代。
諸伏景光的手頓了一下,瞬間失去的光線讓他的眼睛下意識的眨了眨,一種無法被忽視的割裂感湧上心頭,他微微皺起眉,看向沒有異常的黑夜。
那個女孩子毫無察覺,依然低着頭,卻已經平複了心情不再哭了。
剛剛那一瞬間的古怪瞬間煙消雲散,諸伏景光還沒來得及抓住它,但他也沒放在心上。
他沒有和女孩告别,而是轉身走進了酒店。
在他身後,一個抱着足球的小男孩慌裡慌張的跑到女孩身邊。“那個,小蘭你沒等急吧?”
“真是的,新一,你怎麼現在才來?”
“哎呀,不說這個了,話說你手上的花是怎麼回事?”
“是這個哥哥……唉,那個哥哥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