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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歸來的王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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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九年大年初二。清晨時分有隻血紅的紙鸢從牆頭飄過,恍惚間我想起幼時在宮牆邊玩耍的情景。

“公子,有人在叫門。”郭池提醒我。

此時卯時剛過,王琮才離開一刻鐘。萬家針示意他自己去應門。如果是街坊鄰居來拜年,那也不必這麼早。

冬天天色暗得很,又何況今日清晨沒有露出陽光。我獨自走到後院的邊門,掀開一角,發覺萬家莊的外沿已布置了官兵。

這座石堡造得古怪,地下布置着幾間暗室。在王琮沒把援兵帶到前,我想還是按捺不動為上。前廳正上方有塊挑出的岩石,粗看隻是一方粗糙的黑石,可内裡卻開鑿成三尺高的空間。我和郭池趴在裡面,順着鑿出的縫隙可以看見下方的前廳。

不同于我們悄聲蟄伏在角落,大門被赫赫然打開,一名瘦小的男子,穿着官袍,被人簇擁着大張旗鼓走進來。我辨識着這身官袍,這人的排場不小。他徑直入内,環顧四周,眼光仔細掠過每個角落。

“别耍花樣,老頭。你知道我來是為了找什麼。”

随着萬家針的眼神提示,郭池和我暗暗扣緊了石門。他又轉頭對管家說,快給郡守阮大人沏茶。

原來他就是郡守。阮郡守根本不接茶,他在新年初始整兵齊發,就是為了等萬家針回來。

“老頭,把人交出來。告訴你,今天拿不到我要找的人,你就過不了這個新年。”

我擰起眉頭。而對方突然舉起手,瞬間萬家針的胳膊被人反扭到背後,整個過程猝不及防。

那位阮大人陰陰一笑:“你也有今天。誰叫你同逆臣為伍,此刻把你生吞活剝了也是罪有應得。”

話音剛落,萬家針的一條胳膊就被人擰斷了,他本來老邁,根本站不穩,直接迎面趴在地上。而對方直接拖着他,把他的臉按到郡守的腳邊。

逆臣,難道他們是為了昨晚的那兩人?我有些困惑,又感覺不妙,剛才倉促布置下,并沒有顧及到他們的安危。

接着又聽見有人慢條斯理接了句:“給我好好搜。”

萬家針擡起另一隻沒斷的胳膊,掙紮說:“大人,你無憑無據,怎麼擅自搜掠民宅?”

“還嘴硬,”阮郡守一腳踩住他的大掌,“等搜到了,自然有憑有據。”

他一聲号令,頭戴白羽帽的官兵兵分兩路,即刻内屋撲去。萬家莊養着許多家仆,此時家宅被圍,又突然沖進來許多兇神惡煞的男人,内院頓時一片驚叫。

“我以為是沖我們來的,”郭池悄聲說,“沒找人去看護那兩個家夥。”

官兵搜索了很久,接着帶出一排男丁。那些家丁都是同樣打扮,灰格襖黑綿褲,幞頭束發。站在中間的阮大人伸出一手,展開兩幅面相圖,叫人把他們的臉一個個扳正,好讓他核對。

“殷憂昌,”他指着人像,“去年冬天他就混迹廬江郡,我幸苦搜捕多日,終于可以下懲逆賊上禀中殿。”

原來如此,他這番布置,是為了搜捕雪巢逆臣。隻是兩位為逝去的家人而憤懑不平的老人,并且事隔多年,需要如此铿锵轟鳴般地拘捕嗎。

“铐起來。”小個子郡守命令。他對着一位兩鬓雪白又瑟瑟發抖的老伯校驗,好似核對貨品真僞一般。

萬家針趴在地上懇求:“阮兄弟,他們隻是在我家幫傭的佃戶,在本地有正經戶籍,不是流寇逆賊。您大人有大量,放過他們吧。萬家莊有幾副流芳繡品在庫,你賣我這個人情,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這些話讓阮郡守更為嚴厲:“老貨,你窩藏逆黨,膽大包天,如今還敢行賄?今天第一個拿你開刀。”

我頓時緊張起來,他們不過堂審就要當場行兇?而且,那位郡守對萬老爺的惡意比對他口中的逆黨更甚。

“這隻手已經斷了,不如砍掉,将來也不必拿繡花針了。”

真有人舉起刀,而萬家針那隻脫臼的手臂被架到白玉台上。他們的位置正好在我視線下方。

“他們是來真的。”郭池悄聲說。

郡守卻拾起茶杯,悠悠說道:“先砍掉一隻手,罰你窩藏之罪。再發送到前橋閣,審審有沒有和那些人沆瀣一氣。”

下方的刀刃反射出萬家針的驚恐,我踢開石門,郭池從上方的石洞一躍而下。所以人都驚呆了,他一腳朝舉刀人的膝蓋踢去。

在片刻的靜默後,不知誰說了句:“逆黨來了。”

這下大屋内十幾個官兵立刻列陣提槍,将我和郭池圍在中間。裡面有人朝外吹哨,前門頓時湧進更多人,幾十隻弓箭嗖嗖對準我們。

等到阮大人反應過來,臉上竟露出興奮的表情,他大聲喝道:“萬家針,你好大的膽子。私自圈養府兵,這下不死也廢了。”

萬家針沒料到我這麼沖動,他支着搖擺的身子,朝所有人喊道:“不要發箭,大家不要輕舉妄動。”

阮郡守一把揪住他:“這些人是誰?”

我朝郭池示意,他随即拿出腰牌:“邺城邊防大營令牌。我們是王琮将軍的朋友,跟他來拜訪萬老爺。”

萬家針連忙補充:“上個月我去邺城牽線一宗生意,遇見阿琮和他幾個朋友,正好遇上過節,我就請他們幾個回來吃酒。他們不是逆賊。阮兄弟,切莫傷及無辜。”

面前的郡守沒有審視令牌,他的表情很冷漠。那是我回到中丘後,第一次見到邺城之外的執事朝官。他站在我面前,四五十歲的年紀,身闆幹扁,像是營養被吸幹一樣。一對老鼠般的眼睛冷漠又機巧,嘴唇上蓄着兩撇小胡子,要打要殺時,那胡子就激動得一聳一聳。

那時四面的窗格全部打開,屋内亮堂不少,風呼呼吹進來,我和這一屋子的人都吸着寒意。

老鼠眼郡守說:“我是四品文職,與武官不相熟,閣下的東西不會看也看不懂。既然你們是王小鬼的朋友,叫他出來認一認吧。”

我便回答:“王将軍回去拿點東西,明天才回來。”

那人瞥我一眼,旋即移開目光。

這時,因為我和郭池破門而出鬧出的動靜,地室已得到消息,四面八角的至高處已安置好弓箭。按照事先安排,如果我們陷入險境,隻能魚死網破。

阮郡守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并沒有被緊張的氛圍感染。自從郭池舉起邺城的令牌,仿佛令他冷靜不少。接着,他多看了郭池兩眼。

“小兄弟,你不像中原本地人。”他試探地問,“我聽說南鄰武将習慣在刀鞘上描繪桃枝,以示對故土的眷念,就像你手上的那柄。”

萬家針立刻說:“大人好眼力。邺城集市上到處販賣這些器物,阿琮也有好些這樣的。”

郡守笑了笑:“原來是這樣。我勸你們不要帶這些在身上,回想慶禧十三年的恩怨,中原不會歡迎任何有南嶺标記的東西。”

我看一眼自己的刀鞘。而阮郡守機巧的目光又轉向我:“這位公子也來自邊防大營?”

我告訴他:“我住在邺城,是萬老爺茶葉買賣的上家。”

不知道他相信與否,他沒有尋問下去,忽地又把注意力轉向萬家針。

“老貨,今天你一定要把殷憂昌和蒙九交出來。他們身負逆國逆君的罪名,本官緝拿人犯天經地義。你要是不交人,萬家莊就這麼圍堵下去,任誰也救不了。”

我意識到他是說給我聽的。

“小公子,”他朝我說,“你遠道而來,有沒有遇見畫像上的二人。”

“當然沒有,”我說,“我們昨天深夜才到,還未睡醒,今早就迎來阮大人。我連萬家莊是什麼樣都沒看清楚。”

“是麼?”他又眯起耗子眼,“世道險惡,公子不要交錯朋友。在下是好心提醒。”

“郡守大人,今早你硬闖民宅,私自搜掠,身上沒有任何公文佐證,證明搜譜之人所犯何罪。”我對他說,“僅憑兩幅畫像?我至今不知道,畫像上的人所犯何罪?你還對屋主濫用私刑。我們雖然遠住邊陲之地,可邺城至少是個以理服人的地方。”

他收起眼中笑意,可嘴角卻忍不住扯動,難道我的話很可笑嗎。他身旁有個佐領,似要對我動怒,他又制止了。他微微擡手,示意身後橫眉怒目的人都後退。

“小公子,抓捕那兩人真是本官領的要緊差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二十年來無論身處何地,本人都牢記在心。所以,今天即使你們是遠道而來的貴客,我也隻能得罪了。”

他微微收縮起冰冷的眼瞳,一聲令下:“把他的手砍下來。”

即刻有人按住萬家針,手起刀落,瞬間鮮血灑了滿地。郭池還不及反應,一條鮮活的臂膀就橫在他面前。萬家針強忍着痛,倒在我面前嗚咽。

“把這裡圍起來。”他大步走至前門,面朝石堡大聲說,“不把逆黨交出來,誰也别想走出萬家莊。”

萬家針依然在嗚咽。他又瞥了一眼,對身後的人說:“把手臂拿走。”

小冰看見渾身是血的萬家針,沒有如我預料的那樣害怕。他們都待在地窖内,我把奄奄一息的萬家針扛下去,隻有屈巾話跳起來大叫:“這老頭死了嗎?你手下那幫悍匪呢?為什麼把我們關在這?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青川責令他閉嘴。她焦急地尋問發生什麼事,他們隻到達萬家莊短短幾個時辰,為何會有人兵戎相見。萬家針的傷口血流不止,她仿佛對外傷很熟悉似的,指揮其他人去燒水去找藥,又撩起袖子預備處理病人的傷口。這時小冰就說,她來做包紮傷口的事,姐姐在一旁指揮就好。

我把清晨發生的事告訴他們,沒能救下萬家針,我心裡很沮喪,更讓我憤怒的是阮同煙的驕矜姿态。那時突然想起童年的零碎片段,父皇身旁就圍繞着許多類似的面孔,他們都說着文雅至極的話,卻往往懷揣着最卑劣的心思。

屈巾花冷哼道:“誰叫你帶我們來這種鬼地方。頂着太子爺的名号,卻轄制不住一個郡守。”

我的手勢漸漸加重,痛得萬老爺哼哼幾聲。于是小冰就接過手,她說:“男人家粗手粗腳的,還是讓我來吧。“

屈巾花蹲在後面好奇地看,他問她:“心肝兒,你都不怕血嗎?”

她嬌滴滴回答:“怕死了,可是花郎自己也受了傷,又不能幫我。”

那人順勢點頭。他一直防備我接近他的心肝寶貝,剩下遞水剪紗布上藥的活,他都自己包了。

于是我隻好與青川坐到一旁。青川又詳細問一遍今早發生的事,她聽完後,臉色更蒼白了。

“這麼說,我們是被軟禁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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