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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歸來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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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喜兒的第二天,我再次拜訪保定侯府。其實我很讨厭這個地方,牆築得太高,屋内的光線太暗,而四周走動的人,他們注視你的目光,好似随時等着你犯什麼錯似的。我頭一次來,有人細心檢查了我的輪椅,後來才知道,他們怕輪椅裡藏着暗器,要對他們的主人不利。好氣又好笑,猛然發覺侯爺端坐于背光處,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大約十六歲左右,我父親奉旨入宮為皇子伴讀,逗留幾年,期間等着和母親完婚。這段時間他結識了馮坤,他和馮坤都是英王的伴讀。那些年風調雨順,而他們恰是紅巾綠衣的少年,景泰年間物饒人沸,每日逛不完的新鮮事。

“郡主府的蹴鞠場,就是我們籌劃建的,每隔幾日喊人比賽。你父親玩得可好呢,不像阿圭,他老是輸。他輸了就要再踢一場,你父親脾氣好,但也不會讓他。我倒偷偷幫他,他還生氣了。”

提起往事,他的心情就很好。剩下的時間,屋内的空氣變得陰沉。他問起父親的死,又見我殘疾,打聽了經過,不停歎息着世間險惡。

“你父親太不小心,别人說什麼,他傻愣愣去相信,他小時候就有這毛病。”又悲涼說:“不過他是有本事的,若他不去永昌就好了。咱們三個,倒是最沒用的還活着,老天真是沒眼。”

我到達銅雀台數月後,每次見他,都在一間石屋裡,除去正門,兩側隻有屋頂下的三尺氣窗。稀薄的陽光穿過塵埃,屋内空蕩蕩的。對門的方向,有把寬又深的座椅,烏溜漆黑,人陷在裡面,好像永遠爬不出來。因為幽暗,分不清清晨傍晚,時間給割斷了,這種逼仄環境,似乎沒有過去,也不看到未來,我坐不下一刻鐘,就想逃出來。

我提醒過他,他府裡出去的那些人,正在阻撓河道的進度。

他卻說:“他們一起恨着南嶺呢,你懂不懂?他們本不願意跟南嶺往來。”

我笑道:“侯爺,别鬧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這時馮坤枯黃皮膚上的紋路松開:“你不懂,你在外族長大,身上沒有黃土的味道,不會珍視鐵麒麟的一切。而我不同,它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代英,你沒感覺到麼,它在你面前衰弱,奄奄一息,所以我要張牙舞爪保護它。”

所以你炮制出銅雀台這樣一個古怪地方。擡頭望那扇氣窗,小窗外還套一道鐵欄框。這是你保護的方法。而且我不是外族,我身上也流着鐵麒麟的血。夜裡翻閱父親從前的手記,父親年輕時的筆錄充滿感情,他青春正濃,意氣正盛,字裡行間皆是感歎和反問,看的我發笑。他挺瞧不上當時的長圭,覺得他讀書不好,騎射不佳,玩蹴鞠不懂布局,處處落下風。此人唯勝于仁厚,他又寫道,未來即位,吾等必終身輔佐。

于是帶着古怪的同情心,我一直容忍銅雀台的古怪。直到發現喜兒受困于白塢,怒火燃燒叫我清醒。那天的冬雨淅淅瀝瀝,我又拜訪馮坤,告訴他,我要殺了江頭賴。

“侯爺,這幾天你不要出門,需要什麼告訴柳教頭。我要拿幾人的命。”

他搖搖頭:“他們不聽你的,他們守着河堤,看你怎麼和朝廷交代。”

我笑道:“這是我的問題。至于這裡,銅雀台不是你發洩失意的地方。侯爺,我勸你打起精神,若南嶺再來一次,恐怕你還要吃敗仗。”

回到住處,郭池剛送大夫出門。這裡是離水域較遠的一處舊巷,前後兩間院落,找到四叔後,我一直同他們住在一起。他見我回來,立刻說喜兒醒了一會兒,她是從皇陵回宮途中,遭随行羽林衛暗算的。那人名叫計小塗,可他翻遍記憶,不記得有這個人。

“我送急件回去,叫王琮去找。”

我阻止說:“這事還未通知陛下,别驚動旁人,吵嚷出來,人就找不到了。”

他将我推到後院。喜兒剛喝完藥,腦門一圈包紮得很嚴實。那下砸得不輕,大夫叫我們細心留意。郭池托着她的後腦勺,輕聲問想不想吐,又晃着手指要她辨認。她挺清醒,隻覺得疼,不想吐,又轉着眼珠子尋找綠桃。四叔的夫人在旁,立即說公主很好,就是餓壞了,剛才吃飽後又睡着了。

“喜兒,别害怕,我們都在這裡。”郭池跟條大野狗似的,蹲在床邊,把旁人的視線都擋住了。

“喜兒,你還記得計小塗長什麼樣?”他又問。

女孩想了想,點點頭。我叫阿康拿紙筆來,照她的描述,将人臉畫出來。很快畫好了,阿康舉着畫像,女孩明顯朝後退縮,表示很怕這個人。

“大公子,”她從人堆裡看着我,“務必找到他,把他交給陛下處置。他害死好多人,我和綠桃能活着是僥幸。”

我點頭答是。

她又好奇問:“白塢的老人是誰?他帶人巡視河堤,和渤海國做買賣,好威風的樣子。”

我簡潔解釋:“那是賴爺爺,人稱江頭賴,從前保定侯府的管家。”

她嘟起嘴:“怪不得,他說他就是官府。”

我轉輪子擠到床邊,與郭池并排,齊刷刷凝視她。受傷的不止腦袋,也擔心她的雙腳:“喜兒,别想這些事了。你的腳怎麼樣,還痛不痛?”

一語提醒郭池,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腳上。女孩不習慣被炙熱的目光盯梢,捏着褥角安慰我們。

“不疼,真的一點不疼。”

于是四嬸嬸給逗樂了:“敷的藥到時候了,你們是幫忙換呢,還是出去等?”

我和郭池退到門外。他有些發愣,直接把我放在穿堂風口,也不給我的腿蓋條毛氈。

我抓過拐杖,戳戳他發硬的肩膀:“喂,怎麼找出計小塗?”

傻子思索一番,竟然說:“我親自去找。”

他有什麼辦法找人,他不能離開這裡。我歎氣:“你的密友呢?這人是他的舊部,把畫像給他瞧瞧。”

他知道我指的是衣卓芳,鼓着腮幫子不做聲。

我嘿嘿笑着:“他沒地方去,總跟着你的。别以為我不知道。喜兒的香囊遞給他了麼?一會兒她記起來,要審問咱倆的。”

男人騰地站起身,怒道:“别大聲嚷嚷,這事知道的人還不夠多。喜兒怎麼什麼都告訴你。”

我依然抓拐杖,指郭池下令:“我需要衣卓芳去找人,找到就帶回這裡,我親自處置。他不是官府的人,他去最合适。郭将軍細想,如果你覺得不妥,我就不說了。”

他明白我要私下處置,瞪着圓眼,終于極不情願點了點頭。

“那麼…”他還有話說。

我打斷:“阿康陪他一起去。你留下,陪我清掃江頭這幫無賴。”

他就不言語,原地坐下,我知道他是願意的。

我又看着他笑:“你放心,我不管多餘的事。”

處置江頭幫需手起刀落,不然先被他們處置了,恐怕比起我恨他們,他們恨我更甚。按捺激動心情,因為喜兒做噩夢,清晨我很早起床,預備去藥材鋪抓安神藥。門童套車慢了,還叫我訓一頓。我命阿壽留下看家,讓柳二推我上街逛逛。今日突然暖和一些,江上起了霧。沿街隻有幾間鋪子開張,我叫車停下,先買兩碗米粉吃,吃完再到藥材鋪。等陽光出來,霧消去一點,慢吞吞選好藥材。郎中說江頭村沒有野生靈芝,要去外面找。我叮囑兩句,正準備結賬,突然地上橫斜幾道人影,擡頭一瞧,給幾個大漢攔住去路了。

“是找我麼?”我笑問。

江頭賴的手下就是敢光天化日之下綁人。兩人擋住柳二,另一人站在我面前。

他們十分客氣:“賴先生家裡有上等紫芝,請公子去拿。”

那藥材鋪的郎中見此陣仗,連忙封門歇業。我見外頭有部馬車,自家的車卻不見蹤影,回頭吩咐柳二。哪知有人持刀在柳二後脖一探,示意他别動。

“闵公子,我們扶你上車。”

我被人從輪椅上架起來,拖了兩步,很快給塞進車。他們又裝作扶醉漢的模樣,将柳二一并帶走。

從車上往外觀察,雖然濃霧消散,窗外依然是個陰沉的世界。總覺得銅雀台缺少些東西,卻說不清是什麼。坐着馬車朝白塢駛去,卻在途中打了轉,轉到沿河一個廢舊渡口,四周沒有人迹,隻有一條船就近停泊。

我又被人拖下來,口中抱怨:“最好賴老頭在裡面,别叫本少爺白跑一趟。”

這條船不大,前後彎翹,中間一條船艙。我瞧見右側甲闆釘着漁網,巨型的黑色網兜,浮于水面,不知用來捕什麼魚。嘻嘻笑着,船艙的門打開,果然賴生鱗等着我。

“大公子,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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