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體育課更受學生們的歡迎,這下要再有老師來占課,教室裡就得叫苦不疊了。
被高燒困住的祝枝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門呼吸過新鮮空氣了,教室裡的人走得差不多後,她披了個外套跟着一塊到了操場上。
高大的體育館建築在操場上投出一道影子,其餘地方都鋪滿了溫柔的陽光,三五成群的學生被上課鈴召集到一起,被濃厚的學習氛圍環繞的學校在這方土地上才勉強生出些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們該有的朝氣。
祝枝坐得遠,聽不見什麼聲音,她坐在草坪上,眯着眼遠遠瞥了眼隊伍前面的林知陽,上周末她的補課也請假了,算起來已經半個月沒見過他了。
一整個班的隊伍很快被帶離,祝枝視線落了空,忍不住慢悠悠打了個小哈欠。
祝枝他們班的隊伍已經開始繞圈熱身,領跑的是李昭野,他今天換了雙新球鞋,深藍色的,是他常穿的某運動品牌,聽說貴得很誇張,就算是到了秋天,李昭野也絲毫沒有保暖意識,剪裁簡單的T恤被他寬大的肩膀撐起,小手手臂上附着了一層薄薄的肌肉,因為體育課前的十分鐘籃球賽而微微充血。
初秋的太陽不曬,垂下眸子很容易犯困,祝枝蜷縮起來,将腦袋輕輕擱到抱住的膝蓋上,任由混着桂花香味的風卷過來,拂開落在臉頰上的頭發。
體育老師最近在花時間準備全市教師排球比賽,早早把隊伍放了,一陣歡呼後,幾十個學生三五成群地散開來。
程勇他們幾個今天說要踢足球,李昭野對這項運動沒什麼興趣,跟在後面跑了幾圈,覺着沒意思,躺到草坪上休息時,聽到不遠處的讨論聲。
“你這次第幾名啊?”
“12。”
“這不是挺好的嗎?”
“媽的,又沒考得過那個聾子,你說她次次都能考這麼高,到底是抄誰的啊?”
“她坐那幹嘛呢?不用上體育課還來裝模作樣,看着她就心煩。”
“她是不是把那助聽器摘了就真聾了啊?”
“要不去試試?”
李昭野拍了拍身上的草,起身擋住嘀嘀咕咕好一陣的兩個人的視線。
那兩人被他吓了一跳,面露驚恐。
“叫你們上場了。”李昭野說。
“啊?哦哦哦。”
李昭野也跟在他們身後邁進了足球場,不算規範的足球比賽到現在都還沒分出勝負,球也傳不了幾下,大家都是跟着一塊跑動,鬧哄哄地湊在一塊玩。
直到球到了李昭野腳底,他的視線像是在進行槍口校準,靜靜地在球場上掃視一圈後,作勢要踢。
動作忽然頓住,他擡頭看向其他盯住自己的人,皺眉輕笑道:“我不太會踢。”
“那沒事,野哥!直接射門!”
李昭野擡頭,蓄好力後用力一踢,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旋轉的過程中速度越來越快,然後飛速下墜。
伴随着重物撞擊的聲音,操場上傳出一聲痛苦的嚎叫,瞬間湧出好些動靜。
李昭野依舊站在原處,還略有些苦惱地摸了摸額頭。
“踢到人了?那也太不好意思了,我是真不會踢。”
圍了不少人的操場讓祝枝側目多看了兩眼,但她滿心滿眼都是剛剛計劃的撿秋,抖落了外套上沾的草屑之後,她起身離開了操場。
被李昭野踢到的男生鼻子出血嚴重,眼鏡也碎了,他的家長來得異常迅速,叫嚷着要把踢到他兒子的人打一頓。
彼時李昭野正坐在副校長辦公室裡打哈欠,再三詢問了這個不省心的祖宗以後,他又問了一遍。
“你真不是故意的?”
“何叔,我是遊泳的,又不是踢足球的,我這才第一次玩足球,沒這個水平。”
“你先别叫我何叔。”他動作一頓,這三年來聽到的德育處主任找他告的狀大大小小數不清多少件,這聲何叔屬實是聽得他焦頭爛額。
“但是我聽他說你們之前有過摩擦。”
“他又沒惹我,我沒理由故意踢傷他啊,真的是湊巧。”
除了鼻子出血,對方家長發現他的眼角也有血迹,整張臉都腫了起來,看起來觸目驚心的。
“賠償有什麼用?他的家長都不出面解決問題嗎?這到底什麼态度?”
在班主任辦公室門口叫嚷的家長已經引起了很多學生都注意,紛紛湊過來看熱鬧,孩子在學校出了事,家長最不怕鬧大了,嗓門清脆地找學校和老師,以及李昭野的麻煩。
“要不還是先帶孩子去檢查檢查吧,檢查和治療費用不用擔心,李昭野負責賠償。”班主任勸說道,“而且這隻是一個意外,現在還是孩子的身體最重要。”
“我缺這點錢?我是心疼我兒子,在學校好好地讀書,竟然被同學踢成這樣……”
李昭野聽得耳朵快起繭子了,他慢吞吞地打了個哈欠。
“這可不是意外,我兒子說了,他和我兒子一直都不對付,這次就是故意的,他人呢?怎麼還不出來,我倒要看看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家夥長什麼樣,居然這麼心狠手辣。”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冷着臉的李昭野出現。
他往前走了兩步,定在她面前。
“你兒子叫什麼名字來着?”李昭野說,“我都不認識他,談何欺負他?”
露出混不吝的表情對李昭野來說并不難。
“你——”她氣得發抖,正準備伸手打他,被李昭野攔住。
視線在人群中輕輕掠過,那張清秀的臉映入眼簾。
祝枝正眉頭微皺,略有些擔憂地看着自己。
她到底這來看熱鬧幹什麼?吵得不行,耳朵不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