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搖了搖頭,緊張的情緒從見到林知陽那刻起便将她包裹着,後脖頸泛起一陣熱意,始終不敢擡頭和他對視。
幾道視線從祝枝身後投來,林知陽問她:“你吃過飯了嗎?”
“還沒。”
“林知陽,回教室拿個卡怎麼這麼久。”
女孩子的聲音清脆又好聽,江羨走到他身旁,目光落到林知陽對面的女生時,輕輕挑了挑眉,手肘撞向林知陽,低聲問道:“這不是……”
林知陽遞給江羨一個眼神,扭頭問祝枝道:“要不要一塊去食堂?”
祝枝擡眸,明豔漂亮的女孩正用一道含着笑的視線看向自己,他們倆并肩站着,看起來很是熟稔。
手指在掌心攥緊又松開,在林知陽的視線中,她沉默地搖了搖頭。
幾乎是逃回教室的祝枝悄悄松了口氣,心尖泛起一陣酸澀,不自在感在坐到位置上才稍加散去,她的視線落到屜子裡洗幹淨的一小盒草莓,這是留給李昭野吃的,可他一整個上午都沒來學校。
這會李昭野正在家裡和李振華怄氣,雪花緊張地圍在李昭野腳邊轉來轉去,李振華現在看他哪哪都不順眼,連帶雪花也臭罵了一頓,這小家夥正耷拉着腦袋,可憐兮兮的。
“我看我就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做事越來越沒有分寸了。”聽到李昭野跟人打架都動刀子的事,李振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就趕回了國,“美國的學校已經挑好了,你這點成績,過去混個學位,到時候來幫我。”
“我對金融一竅不通,不想學。”李昭野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重複這句話了。”
“那你想學什麼?遊泳?你學出個名堂來了嗎?”
在胸口醞釀出的憤怒爆發,李昭野站起身,椅子被他推得發出一聲巨響。
“當初不是你讓我去遊泳的嗎?”
李振華怒目圓瞪,厲聲道:“是你媽媽讓你去學的。”
李昭野已經比他高了半截,少年人氣勢莽撞,說一不二:“我不會去的,我要留在國内。”
李振華冷笑了一聲,說:“你還想着你媽媽?你别忘了,你的撫養權是她主動放棄的。”
怒意從四肢百骸湧向胸膛,李昭野瞪紅了眼,死死盯着李振華,胸膛随着劇烈的呼吸而起伏着,整個人像繃到極限的弦,鋒利無比。
“是,她不要我,也一樣不要你,我們沒什麼區别。”李昭野冷笑,模樣和剛剛李振華如出一轍,狠戾中帶着幾分冷漠,“婚内出軌,還家暴,是你拆散了這個家,跟你留在一個戶口本上,我都覺得惡心。”
“你混賬!”
清脆的耳光抽得李昭野耳朵嗡嗡作響,迅速蔓延在白皙臉頰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抿去唇角的血迹後,他陰測測地看了李振華一眼,起身奪門離開。
雪花汪汪叫着,用力咬住李振華的褲腳,阻止他追上李昭野,下一秒便被氣急敗壞的男人用力踹開,嗷嗚叫喚着,一瘸一拐地跟上李昭野離開的方向。
抽屜裡的草莓一直放到沒了新鮮勁,祝枝把盒子收回書包裡,再次瞥了眼李昭野空下來的座位後,收拾書包起身回家。
外頭在晚一的時候就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把整個校園都浸染在了潮濕裡,祝枝打開傘,步子緩慢地步入雨中。
媽媽說今天和朋友約了打麻将,讓祝枝早點回家休息,餓了就叫個外賣墊墊肚子。
祝枝想着書包裡還有草莓,也就沒點其他東西。
雨下得有點大,她不喜歡鞋子泡進水裡的感覺,于是走得很慢,任由雨聲敲擊着傘面,發出枯燥但讓人安心的聲音。
忽然,視線中掠過一道白色的身影,三步并作兩步,踩中一個水灘後直接滑倒,又爬起來繼續跑。
祝枝狐疑地追了上去。
“雪花?”
被雨淋濕的小狗頓住腳步,祝枝快步跑向它,蹲下将小狗抱起。
真的是雪花,都被淋濕了,毛全都粘在一起,看起來很可憐。
“你怎麼在這?”她把小狗抱進懷裡,輕輕摸着,“李昭野呢?”
雪花使勁滾動着身體,想掙紮着跳下去,祝枝不解:“下雨了,你不要去淋雨,我送你回去。”
單手抱着小狗,傘隻能卡在肩膀上,祝枝身上也被弄了好些水,濕漉漉的,不太舒服,隻得加快了走向李昭野家的步子。
路過一道光線昏暗的花園小巷口時,雪花忽然開始激烈地叫喚,祝枝被它吓得一懵,心跳飛快。
怎麼突然這麼激動?有壞人嗎?
祝枝小心翼翼看向不遠處長椅上坐着淋雨的人,扣着黑色的衛衣帽子,露出的頭發都已經被淋濕了,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雪花叫喚着,掙紮着想跳過去。
祝枝忽然心頭一動,覺得這件衛衣有些眼熟。
輕手輕腳走近,熟悉的眉眼輪廓在微弱的路燈下出現,祝枝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心裡冒出些疑惑,她踩着濕漉漉的水灘走近,小聲叫他。
“李昭野?”
僵坐許久的人緩慢擡起眸子,被洇濕的發絲貼着額頭,水珠順勢滑下,沒進血紅的眸裡。
昏暗的路燈下,祝枝一手抱着折騰個不停的雪花,另一隻手打着一把已經全部倒向他的傘,頭發被雨水漂濕,漆黑的夜色中,那雙幹淨澄澈的眸透着光,正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