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閣獨居于大明宮西隅。
這兒平時很少有人來,離閣樓一百米處就有結界阻隔,又因為儲靈監都是大恒絕頂修仙者,人數稀少,因此向來沒什麼人聲。
降邪今晚看着窗外的濃黑,眼皮不住地跳。
最高一層離地百丈,因為窗戶大開,外面的風呼呼竄過整間樓層,經過時像在掃蕩一切,但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被靈法固定。
降邪慢慢轉回頭,拿起桌上他放着的拂塵。
——隻一瞬,他就猛然暴起,拂塵向右側揮去。
他的靈力所到之處,靈光閃現,刹那間,照亮了黑暗的一切。
“好大的膽子,敢來摘星樓鬧事。”
這一層相比于其他幾十樓層,隻有高大的高閣,白熾靈光間,降邪白天才見到的江貴人,就站在一角。
他的衣袂在風中紛飛,那薄弱的身子,甚至讓人懷疑會不會被風吹走。他聞言擡起頭,像狼一樣的眼睛靜靜地看向降邪。
降邪驚了幾秒,然後神色變得了然,甚至還笑出聲。
那笑容還帶着幾分發現眼前的局面不過輕而易舉的輕蔑。
“原來是你。”
降邪慢慢打量面前這人,見到了他手上還殘留着的穩定身體的靈力:“……想不到你竟然能松動我的封印。”
江津燈面無表情,沒說話。被發現了,隻是快速熄滅了手間殘留的靈力。
黑暗中,他快速擡手向降邪劈來,降邪不得不立馬結印。
那速度太快,以至于降邪還未曾施法,就已感覺一股壓力自他腦後襲來。
他伸手飛快拿拂塵往後一擋,再取下來時,拂塵手柄竟然往裡一凹。
降邪來不及驚訝,因為緊接着他胸口就被一股巨力撞上——江津燈當胸踹了他一腳。
“你——”那一刻,降邪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差點吐出來。修仙幾百年以來,平生第一次被這樣對待。
降邪反手撐地站了起來,卻陰恻恻笑了:“你為什麼不用靈力呢,是因為修為還沒完全沖破嗎?”
不顧胸口劇烈的疼痛,降邪提手施訣,刹那間,他手中的拂塵暴漲,靈光大盛,仿佛鋼絲一般直直向四周射去——如果沒有結界的保護,隻怕整個摘星樓都要在他的靈力下坍塌。
震天的響聲的前一刻,降邪已經設下結界封鎖了聲音。
“小神仙。” 降邪的嘴角定格一抹冷笑,“貧道的封印不是那麼好破的。你們這些當神仙的,未免太看不起我們人間了。”
江津燈完全是憑着本能在動作,他沒有任何武器,靈力也所剩不多。
隻是一個人,竟然還能爆發出這樣的敏捷和力量。
硝煙散盡,降邪療愈自己的胸口,慢慢向前走幾步。
江津燈扶手撐在窗沿,側着臉,瘦削的身體微微發着顫。
他側着的那半張臉,冷淡又昳麗到極緻,山巅白雪一般,大半身子都暴露在夜風更加肆虐的窗外。他看上去脆弱,卻奇異地一直沒有倒下。
拂塵緊繃的絲弦穿過他纖細的脖頸,帶出大片鮮血!
降邪正皺眉,卻瞥見江津燈的血瞬間将整件白皙的衣袍都染紅了大半,衣襟那處正繡着一株花枝,此時被血一染,仿佛吸飽了血,變得含苞待放起來。降邪眼珠子一轉,有些可惜:“陛下喜歡你,你不好好當你的寵妃,活了你剩下的這些日子,倒想着讓貧道難為。”
“不知道你從哪裡偷盜了進摘星閣的法訣……”
降邪本意是想說郁昭喜歡他,如今這番局面,自己還要找辦法處理,十分不便。
而然話還沒有說完,一道強勁霸道的劍光就鎖住了他。
降邪猛然躲過,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
江津燈踉跄地擡手,從受傷的肉身抽出他的劍。
——這把劍,那時他和皇帝在江南遇見江津燈最初見他手中拿着,但後來在小巷子裡一番混戰,江津燈被他使用邪術封住修為,就再也沒有見過。
原來,原來被他藏在了肉身裡。
“他算什麼東西。”江津燈輕輕道。
他擡起頭,一股暗得已成實體的黑霧不斷從他染血的身體冒出。
降邪通過他手中的劍,和此刻因為松懈釋放出來的氣息。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你竟然是魔!!”
“好啊,你竟然是魔族!上古真神早就将你們魔族封印在魔界不得出。說!你從哪裡出來的,你僞裝成修仙者意欲何為!”
他破碎的話還沒有說完,外來的黑霧就來到他身上。下一秒,全身都失去了控制。
他被迫扭頭,看到了江津燈此刻的眼睛,深不見底地、妖異地閃着點點紅光。
降邪的眼隻在一瞬就變得潰散。呆呆地站在那裡。
江津燈淡淡地笑了一下,偶然雲散月出,将他的影子長長地投在摘星閣檐角。江津燈隻說:“從此以後,大明宮我會為尊。”
*
第二日,郁昭等到了主角。
降邪大約是昨日瞎掰了好久該怎麼做結界的緣故,趕來乾清殿時眼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