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的。”
鐘離的目光掃過魈露出緊張神色的臉,少年或許不知道,每次他望向祀的眼中,總是閃着光,情感灼熱,是看到心愛之人的歡喜。
鐘離突然對這樹的含義如鲠在喉,不是很想說明。
見鐘離遲遲未有下文,祀疑惑地看過來,鐘離閉了閉眼,緩聲道:“此樹是我陪同他栽下的。當初,你離開後久久未歸,魈便不怎麼愛惜……”
“帝君大人!”魈急急打斷。
祀吓了一跳,還好她一開始設下的隔音結界沒有解除,不然魈這高聲一喊,周圍人就是不想聽到都難。
祀伸手揉了揉魈的腦袋,呼噜了一把他頭上的呆毛,“可别再這樣喊了,實在不行,你叫他鐘離先生。”
魈在祀的手下很快平靜下來,他垂眸低頭,臉頰上似有绯紅,“抱歉……”
鐘離:“……”
他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鐘離很早就發現了,祀對于極易害羞的性格的人會很關注,尤其是像魈這種單純好懂的孩子,祀會給予最大的善意和耐心……當然,該逗的時候她還是會逗。
隻是,這種偏愛似的親近,對于他們這些藏着心思的故人來說,無異于飲鸩止渴。
安撫了一下魈,祀繼續追問道:“所以這伏龍樹的含義……?”
這次,不等鐘離開口,魈小聲道:“是你。”
祀微微一怔。
恰時,一陣微風忽然吹過她的身邊,帶動她銀白的發絲在空中起舞。
“我……”魈欲張口繼續說下去,卻被自己那半長不短的頭發糊了一嘴。
這風來的太不合時宜,倒像是在阻止魈一樣。魈狼狽地拂開嘴裡的頭發後,剛才一瞬間萌生的坦白的勇氣也褪去了。
鐘離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想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這麼精準操控風的,隻怕是隻有那位風神了。
然而就算魈沒有明說,剛才鐘離的話和魈的回答結合在一起,祀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因為她離開了,魈不适應,鐘離便陪他栽了樹,假作她來陪伴,以表慰藉。
念及魈的自毀傾向一向嚴重,祀抿了抿唇,輕聲道:“抱歉,是我一直沒有回來。”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不用道歉。如今,你回來了,我也……”魈說着說着,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最後幾不可聞,“我也很歡喜。”
那聲“歡喜”好像有千鈞一般,祀似有所覺,輕輕眨了眨眼。
能說到這裡已經是魈的極限了,所以這次他原地消失時,祀沒有攔他。
不過,魈帶走了祀放到他懷裡的霄燈,這點可喜可賀。
魈離開了,祀若有所思道:“小金鵬他是不是……”話未說完,祀又搖了搖頭,“罷了。”
鐘離将自己所做的霄燈遞到祀的懷裡,對于魈的失态離去并未芥蒂。
這不怪魈,如果生命中出現一個耀眼又溫柔的人,誰會不向往?若這個人對你又有着不加掩飾的偏袒和親昵,誰會不動心?
魈如此,他亦如此。
然而,祀對于他人的這份親昵與熱忱,是源于她的赤子心腸。她不該因為他們的原因束手束腳,所以,有些事情,不點明才是最好的。
“你打算在何處放飛這盞霄燈?”鐘離問道。
“自然是在璃月港,和大家一起放才有意思。”
祀忽然想到,以前的他們在戰事緩和期,會尋個時間地點聚會活動。
那時她常常懷裡抱着圓滾滾的小麒麟甘雨,看留雲和歸終展示她們這段時間發明的小玩意兒,還是摩拉克斯的鐘離有時會來尋人,卻不打擾她們,隻是靜默地立于她身後。
“怎麼能說我這滌塵鈴不好,它能自主編曲演奏,能省多少人力演奏成本呢!”
留雲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老神在在地說道:“以機關術的角度來看,滌塵鈴所用機關精巧絕倫,構思巧妙,隻是……若是阿萍知曉此事,定要與你辯上一辯。”
少女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鈴铛,“我不信,她為何要與我辯?”
祀看熱鬧不嫌事大,自告奮勇道:“我去找阿萍來。”
之後……
想起舊事,祀唇邊洩出幾分笑意,“從前總與留雲歸終一同飲茶閑聊,那處石桌不知道還在不在。”
“奧藏山上,留雲的洞府前,還在。”
“奧藏山啊……有點遠,下次再去吧。”
夜晚降臨時,霄市燈火通明,祀和鐘離也從望舒客棧返回了璃月港。
在霄市上,祀碰到了一個曾經的熟人。
“鐘離先生來了,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擁有和故人一樣明亮的眼睛,“祀,好久不見啦。”
“阿萍,好久不見。”
樣貌變了,可那身靈力波動卻無法更改,祀能輕易地認出眼前這位老婆婆,就是曾經的歌塵浪市真君。
阿萍——或者如今該随她心意,稱呼她一聲萍姥姥,她說道:“這次的明霄燈造型是移霄那家夥,他最喜歡他那雙鹿角,我剛剛看了看,他們把鹿角做大了不少。真好啊。”
移霄導天真君曾在一次決戰中,為了不波及到山腳的村莊,主動讓朋友将他的鹿角砍下。
他将那鮮血淋漓的鹿角作為支點,撐起了整個山嶽。而他自己也堅持戰鬥到自己流盡最後一滴血……
如今,曾被他撐起的天衡山依然巍然屹立,他死戰之中流出的鮮血則彙聚而成碧水河。
而人們不曾忘卻他的功績,為他祭祀,為他祝禱,海燈節的明燈如晝,正是他們當初所期盼的安樂。
不多時,當上萬盞霄燈追随着那盞最大的明霄燈一起騰空而起,正如兩千多年前的璃月人追随帝君出征,都是心懷對美好生活的期待,去祈願,去奔赴。
煙火燦爛中,祀也釋懷道:“是啊,真好。”
手中霄燈追随萬家燈火而去,身旁其他的璃月人一字一句很是認真的說着:
願薪火相傳,美德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