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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龛裡升起一縷煙線,在桌案旁的人落筆時被打散,淡雅的香氣飄蕩在房間内的每個角落。
神裡绫人終于處理完了公務,他擱筆擡眸,神情略顯疲态。
淩亂的桌案上,亂七八糟地堆了一堆文件,有的書本倒扣在桌面,還有一些明顯不屬于“公務”範疇的小紙條。
小紙條上寫的不是書面的報告,而是神裡家的人們對早出晚歸的神裡绫人留的便簽。其中有一張字迹娟秀,書寫規整,被他放在一處顯眼的地方。
上面寫着:
【兄長,那幅大禦所大人的春櫻圖被修複師送回來了。可是修複師說,大禦所大人已經修複好,而另一人……他無能為力。】
神裡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最後的“無能為力”上。他腦海中輕輕地轉過一個念頭,他想,終究隻能是年少的妄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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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三奉行之一的神裡家,社奉行司掌鳴神祭禮事宜,又要管理文化娛樂活動,可謂上達神明,下通民衆。
早年間,當時的社奉行家主精通繪畫,某次春櫻時分,他在大禦所大人、即雷神的許可下,畫了一幅“春櫻圖”。
圖中櫻花繁盛,大禦所大人束着長發,懷中抱着一隻粉色的可愛狐狸,正與一位頭頂狐耳的銀發女子說着什麼。二人言笑晏晏,春日如許。
畫成後,大禦所大人稱贊他妙手丹青,後來……他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另一名狐耳女子說了什麼,大禦所大人就準許他自己留下這幅畫作。
于是,這幅春櫻圖就留在了社奉行。可不知為何,家中的家政官總是會在清理時遺忘這幅畫,有時隻是忘記打掃上面的灰塵,有幾次搬東西時差點将畫刮壞。
無奈,家主隻得将畫小心包好,收入庫房。
在那之後,所有人都将那幅畫遺忘。
直到神裡绫人年少時,對家中那個無人問津的舊庫房感興趣,打算整理一下裡面的東西,這才從一堆零散的畫卷中看到了它。
原本隻是為了确認是哪家大師的畫作,卻沒想到畫卷一展開,小少年便失了神。
先祖确實畫技了得,那名狐耳女子輕笑側眸時的生動,在他的畫筆下栩栩如生,曆經百年不曾凋落。
誰又能想到,這位稻妻貴族世家的少爺,竟對一幅畫中的女子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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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畫被神裡绫人要來,收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自小學習世家子弟必學的六藝,繪畫自然也在其中。
畫卷并未被悉心保養,許多地方都有褪色,不知為何,那名狐耳女子的身影比之其他地方,都要褪色的更明顯些。
神裡绫人想要修複這幅畫,卻不知該如何落筆。他試圖在空白紙張上先做練習,又總是在落筆前遺忘女子的模樣。
神裡绫華也對兄長癡迷畫中女子這事感到驚訝,這大概是他做過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她也幫助兄長查閱資料,想要得知這位與大禦所大人同行的女子究竟是誰。奈何時代久遠,竟無一絲蹤迹可尋。
不過,在有妖怪出沒的稻妻,神裡家的人也曾懷疑過,這幅畫是不是被妖怪寄生,才會多出這麼一位尋不到蹤迹的女子來。
可拿着畫去鳴神大社,那位總是笑眯眯的狐仙宮司,卻以一種捉摸不透的語氣說道:“原來這幅畫還在啊……放心吧,這上面沒有妖怪,隻有一位來去無蹤的旅者罷了。”
神裡绫華想追問畫上的人是誰,狐仙宮司卻用她手裡的穗子,輕輕敲了一下神裡绫華的額頭,笑着說:“不要問了,你們記不住的。也不要再拿她的事情找我了,我這裡沒有你們想要的信息。”
明明她臉上是笑着的,可無論是绫人還是绫華,都能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